风帆高悬,直指苍穹。
待水流尽,漆黑楼船突地亮起灯光。
满船通亮,如九天银河倾泻而下,在这水面怒然绽开,方圆十里亮如白昼。
丝竹乐器和着歌声悠扬如梦,其间混着嘈杂人语,都从楼船上飘来。
船上人影如织。
水声哗然巨响!
林泓看到个负着碧色琉璃瓦斗拱从水下冒出来,水流过房檐,点点升高,庞然大物,遮住远处幽暗光,把林泓罩个结实。
他几乎是仰着脖子也看不到顶。
这是艘巨大楼船。
有五层高,雕栏玉砌,碧瓦飞甍,珠帘缦卷。
从天而降,滴点落到他身上,他都快感觉不到这冷。
雨点细细密密落下,雨脚点在湖面,荡开圈又圈涟漪,把这湖明镜打碎。
林泓还在游荡,从头湿到脚。
他走进莹湖放歌亭里。
江南秋雨划过夜色。
“白眼狼就白眼狼吧。”林泓站起身来,大步朝外面走去,“自己选路,跪着也能走到底。”
“出去吧!出去就别回家!”林越也是气得不行,挥袖把茶盏扫到地上,“咔嚓”声脆响,白玉四分五裂。
看上去温和人也不是不会发火。
“不回就不回!”林泓踏出大门。
*
觉得喜欢安定胜过颠沛?”林泓也抬眸看他。
“人之常情。”
“总有例外。”
“林泓啊,爹就希望你好好考个功名。”林越道。
林泓坚决道:“可不想。”
玉楼金阁横卧在巨大船上?。
平阳林家奢侈宅院也尚且不及其半分雄伟。
宫殿尚可比肩。
这楼船宛如座水上城池。
流水从船上滔滔不绝灌出来。
残叶枯荷立在亭边,同他道听雨。
林泓望着远处出神。
蓦地,前方湖面开始猛烈地翻腾起来!
方圆几十里,水浪飞溅!
林泓脚下地都在震荡着,他从座椅上站起身来,注视着那水。
街道上空无人,店铺早已打烊,唯独亮着几处孤灯,让黑暗显得深深浅。
秋夜风冷得彻底,把酒肆幌子吹得鼓动翻飞,“飒飒”作响,响彻在幽静里,夜色心惊胆战。
林泓被这风吹散怒意,和着本来温度也吹没,从里凉到外。
天地偌大,他个人游荡在路上。
秋风卷着丝丝冷雨。
“你要知道,这世上很多事都不是可以随心所欲,你不能这自私!”林越道,“爹娘生养你,你就不能遂他们愿吗?”
“是,自然要遂他们意,但不必万事。入仕和从商选择关系着后半生,要怎遂他们愿?这程得自己走,本来也就是自己事情。”
林泓有些烦躁,“要为他们而活吗?”
可以为长者折枝,但不能为他们挟太山以超北海。(注1)
“你这说什话!”林越拍巴掌桌子,茶盏跳起碰在桌上,声脆响,茶水摇晃着溅出来,“生你养你不应该吗?真是养白眼狼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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