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婆开门,她更老,老得不能再老,但她面对客人时还是尽力照顾到礼数,她欣喜地说,孩子你来看江渡?快进来。
有些凌乱家,这个家,以前是十分整洁干净。
江渡外公去买菜,你中午不要走,留下来吃饭吧。外婆颤巍巍弯腰,给她拿拖鞋。
张晓蔷告诉自己不要哭,她买点橘子,书包里放着笔记。
江渡在窗前看桂花树,桂花要开,她听见敲门声,扭头看到张晓蔷,那张蒙土色脸,便绽出个笑容。
怎会这好呢?
她直睁大着眼睛对张晓蔷妈妈笑,温柔又热烈,个字没有说,眼神却像是膜拜神祗。
张晓蔷看不下去,扭头跑出来,捂脸痛哭。
等妈妈出来时,她哭着问,妈妈你认出江渡吗?过生日时你见过,以前跟你提过。
妈妈眼睛红红,说,认出来。
孩子快不行,你就当可怜可怜她,哪怕只看她眼,叫她看上那眼,也是见过妈妈……”老人话还没说话,被凌厉地打断,“不要跟提这个字眼,你们太过分,为什要这样对?这些年怎过?不想跟你们吵架,该说话已经说尽,你们要是因此跟断绝关系,没什好说。”
女人说完把包挎,扭头下楼,高跟鞋声音清脆响起。
张晓蔷便看到那张被泪水破坏脸,苍老,枯索,她认出是江渡外婆。
老人扶着墙,慢慢滑坐在台阶上。
她迟疑着上前打招呼,然后知道所有。
“学习委员,上次你来看,烧糊涂,都没印象,还是外婆告诉才知道
她快死,妈妈,才个暑假没见她,以为她转去三中,给她留言她都回复说自己挺好,她怎就快死呢?
张晓蔷直哭,她妈妈抱住她,揉着她脑袋,低声说,多来看看江渡吧。
开学周很忙。
她再来时,江渡已经离开医院,回到自己家中。张晓蔷是想告诉老师和同学们,他们能做,是给她捐款,但被两位老人婉拒,江渡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生病。
张晓蔷找到她家。
病床上,江渡时而清醒,时而混乱。张晓蔷跟妈妈进来探望她时,她戴着帽子,模样已经变许多,张晓蔷第眼没有认出她。
她烧不退,腋下真夹冰块,在张晓蔷妈妈靠近问候时,瞬间睁大眼睛,那种病热,狂乱而无秩序眼神,江渡认错人,她冲张晓蔷妈妈微笑,嘴唇拉扯,她想,妈妈来看。
妈妈来看。
她真是太高兴,江渡忽然就撑着半坐起来,留置针跟着动。她攥着阿姨手臂,直愣愣看她,这就是妈妈样子,和她想样,那美丽,那年轻,万分熟悉。
嘴唇蠕动,滚烫两字,占据她全部思维,波澜壮阔地在大脑中翻滚,辗转着,到底却也没从薄薄两片嘴唇中吐出,她想,不能叫她难过,看看她就好,这样就够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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