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留恋大树。”他冷冷地说。
翠迪鸟歪着脑袋,她笑:“你真傻啊,叶子只有长在大树上才会生机勃勃。”
“不想生机勃勃。”
“哪有叶子不想生机勃勃呢?”
“不想。”
翠迪鸟真把灰烬拼凑,她快活地忙碌着,不知疲倦。
她有大大脑袋,纤细身体,长长脚丫。
咦,她居然知道自己名字。
他又变成枚叶子,尽管伤痕累累。
翠迪鸟说你这个样子是不行,你要回到树上去,快回去吧,回到树上去,你才能重新获得颜色,漂亮绿色,那是春天颜色。
那,既然飞够久,身体越来越残破,那就停下来吧。
叶子想要看清所有所有旧物,他也是梅中件旧物。道鞭影落下,将他本就褴褛身体抽打四分五裂,他忍痛说,让看眼吧。
让看眼吧。
鞭子更加无情地抽落,他不愿粉碎,每个碎片都毫不犹豫地迎向鞭影,那眼,还没有看到,他永远不甘心。
永远不愿意臣服于时间。
山谷幽深,呜咽风,寒凉雾,将他身躯重重包裹,他全力以赴,却依旧败涂地。
魏清越渐渐失去人形态,变作枚腐烂叶,随风而起,他自由,拖着破碎不堪身体,风把他带回上海那座医院,他看见魏清越成小孩子模样,趴窗口睡去,他笑笑,怎能打扰个小孩子梦呢?
于是,他悄悄路过,没有言语。
风裹挟着他继续前行,他是枚叶子,无处不可去,比风本身还要轻巧,还要天地广阔。
飞过高山,飞过海。
他执拗地要离开大树,翠迪鸟拼命拦他,她变得忧伤,那难过,她流下眼泪:“魏清越,这努力把你拼凑起来,不是为让你再次破碎。”
“那你留下来陪。”叶子快速说,“你留下来陪,就留在大树
他想,已经离开大树怎还能回去呢?
“已经离开太久,也不打算回去。”他认真地说。
翠迪鸟摇摇头,已经把他衔起,就像拼凑他那样卖力,她送他去树上。
他不肯,挣扎起来,他说,还没有再看眼。
于是,他作为枚叶子,和只翠迪鸟争执起来。
可是他忘记自己仅仅是片叶子而已。
叶子化作灰烬,被风卷起,霎聚又散,像雁影远去黑色斑点,最终消失在虚茫大荒,他连枚叶子形态都失去。
世界真成件身外之物。
“魏清越,把你拼凑起来吧。”只翠迪鸟笨拙地跳过来,她衔回灰烬。
他破碎厉害,没有人知道枚叶子竟可以破碎到如此地步。
整个世界好像件身外之物。
他不知道自己跟着风飞多久。
直到个讨厌塑料袋击中他,叶子跌落在母校门前。
是梅中啊。
他认出母校,叶子终于想起自己绿意盎然某些光阴,阳光正好,细小尘埃飞舞,他作为枚叶子,曾经有过青春颜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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