贺松柏轻松地说:“大姐也不怨你们。再努力努力,攒钱给大姐治病。”
阿婆搂紧孙子脖子,“阿婆好柏哥儿……苦你。”
家里金子已经用得差不多,本来存得就不多,剩下那点还被埋在牛角山下,混乱得还找不着。
“你阿爹阿公都是不识银钱滋味清贵人,苦你。”
出事之前,他们心头挚爱倒是埋大箱,净是些没用废物。书画、文玩、瓷器,玉器,烫手还招祸,李阿婆恨不得把它们把火烧光,怎可能还让它们重见天日。如果它们能换点钱,柏哥哪里还用过得这苦。
忍不住抻长脖子,又冷漠又胆怯又怀念地打量这些山山水水。
贺松柏说:“阿婆,'四人.帮'倒咧!”
阿婆应和着:“倒好啊,倒好……”
“再熬熬,亲眼看看国家会发生什变化。”
“今个儿把叶姐儿送出嫁,也算是桩心愿,心头松得很,快活得很。柏哥……还剩你。”
伙放过俺,冲着他来!”
贺松柏很老实地杯接着杯喝,大约是他皮肤太黝黑,酒色不上脸,社员们轮敬下来都没灌倒他。他温温吞吞地喝,喝着喝着,把圈人都喝倒。社员们喝醉以后,贺松柏才松口气。
跟他预想中冷嘲热讽不太样,他喝酒都喝得真心实意些。
他开心地跟李大牛又喝几杯,把人家逼得都蹲茅厕不愿意出来。
赵兰香远远地看着贺松柏,忍不住低头抿唇笑。
祖母重复念叨两次苦,不过贺松柏却不觉得苦,反而觉得很快活。
心中存有希望,再怎苦,再怎累,也会觉得那就是幸福,浑身都充满劲儿,
……
次日,赵兰香周末难得歇息天。
三
贺松柏微妙地感觉到这个话题不能深入下去,连忙转移话头。
“去医院时候,阿婆你老朋友特别可惜大姐聋,给她检查下。”
“他说动手术治治,指不定能给她恢复点听力,就是有点贵……不过可能也没有用,大姐年纪毕竟也大。但想给她治治。”
阿婆噢声,沉默下去,脑袋依偎在孙子肩膀上,浑浊眼流露出愧疚。
“你大姐耳朵聋时候,正好是咱家落难时候,大人照顾不周到,让她发几天高烧。”
喜宴从中午直吃到下午,直到太阳落山他们才心满意足地回家。
贺大姐头晚得在丈夫家过,因为第二天要给公婆做顿饭敬茶,过明天他们夫妻俩才回贺家。
赵兰香特意教她烙土豆鸡蛋饼,又香又好吃,做起来还不费劲,用来当成女红讨好公婆很合适。
阿婆没有出去吃喜宴,而是在屋子里自己个人吃,虽然冷清却自在。等贺松柏喝完酒后,才到屋子里把老祖母背在身上,深脚浅脚地走回贺家。
这大约是她这十几年来头遭出门,阿婆望着河子屯绿水青山,眼里浮起当年往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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