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雪模糊视线。
昏耀捡起那颗被埋在雪里小小孩童头骨。他将它抱在怀里,紧紧地抱着,再抬头时,狠戾眼眸中落下滴泪。
他扯开嘶哑嗓子,唱起魔族祭歌。
他饥寒交迫地走进风雪,他伤痕累累地走进风雪,仿佛真正地与那些死在冬天先祖们完成灵魂合。
直走,直走,走到结界崖上。
无处容身断角魔王,深脚浅脚地走在莽莽雪原上,在即将枯死老树下,看到对交叠骸骨。
具小骨头,紧紧抓着另具大骨头。
那是死去儿子抱着死去父亲。
就这淹没在大雪里,破灭得无声无息。
昏耀站住,寒风吹过黑发,那截断角若隐若现。他死死睨着这对骸骨,紧咬牙缝里呵出白雾。
魔王深红眼眸闪动下:“也没有为什。”
兰缪尔:“您只是不想对说。”
“……”
昏耀喉结动动,在掌中把玩着刚拆下来骨铃。
过许久,才慢慢地开口:“还记得自己第次受寒时候。”
隶可爱。
那年极寒祭礼,魔王仍然亲自受寒。
兰缪尔想与昏耀同去,但得不到允许。魔王又搬出什“人类不配”“你想得美”之类借口,将奴隶关在烧着火石炉宫殿里。
兰缪尔只能站在老地方——那扇窗户前目送着昏耀在雪中行走背影。
魔王仍然是次日凌晨归来。兰缪尔抖开那张火狐皮毯裹在昏耀身上。令侍从取来他为他准备饭菜,以及炉子上烫着酒。
以浸满仇恨视线,逼视头顶结界。
他不败,他不死。
他会活下去,赢回来。
总有天,
无尽悲怆、无尽屈辱与无尽不甘……在这瞬间,像喷薄岩浆那样冲上喉咙。
为什。
魔族只是想要活着,只是想要回到那片日月轮转故乡。
可那个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金发少年轻描淡写箭,就摧毁他全部。
高高在上人类,想要断绝魔族希望,就像掐断根不合眼野草根系那样轻松。
那或许是他毕生里最为狼狈、最为绝望冬天,昏耀心想。
被神子射断右角,夜间从魔族幼王变成败者,从深渊希望变成耻辱。
被亲人抛弃,在追杀中受重伤,落下近乎残缺病症。
他似乎已经废。任谁来看,都会摇摇头叹口气。
那个冬天,下很大雪。
等昏耀稍微好受些之后,兰缪尔忽然歪头问道:
“说起来,吾王为什会唱祭歌?”
时至今日,兰缪尔确实知道:原来般魔王或者首领,真不会自己唱祭歌。
昏耀盘膝坐在兽皮上,将编起来发辫拆开,嘴里说:“没有为什。当年过得落魄,没有自己祭司,可不就得自己唱?这首歌又不难。”
兰缪尔挪过去,帮他捻走发间还没融化小冰碴之后,用手去捂被冻得冰冷那截断角,问:“受寒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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