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己
那个自幼在神殿里长大,干净得仿佛是光明本身人类,竟能靠有毒草根和虫尸撑两个月……
昏耀对奴官挥挥手:“你下去吧。”
那个魔族便如蒙大赦地后退两步,飞快逃出去。
昏耀独自站片刻,用尾巴拍拍兰缪尔脸颊。
“兰缪尔。”
许久,才看到人类心口还有微弱起伏。
“吾……吾王。”
管理奴隶们奴官战战兢兢地跪下,“们确实在按照普通奴隶规矩饲养他,但……或许是人类吃不下深渊食物……或许因为将要入冬……”
魔族各个憎恨人类不假,但奴隶是主人所有物。假如王奴隶在他手上被养死,这件事可大可小。
正因如此,奴官才会胆战心惊。今晨,他将两串干肉和壶酒献给摩朵大人,恳求大人帮忙探探魔王口风。
这个夜晚,昏耀去奴隶棚寻找自己从人间带回深渊战利品。
找到兰缪尔第眼,昏耀甚至怀疑自己眼睛。
他立刻意识到摩朵所言非虚。
那道明显比魔族瘦弱许多身影,安静地横在奴隶棚里个阴湿脏污角落里。银灰色长发散乱在地上,在严寒之下凝结细小霜。
昔日圣君形容枯槁,消瘦得脱形,竟比当初被魔王刺伤胸口、剥夺法力之后那段日子看起来更加糟糕。
“醒醒,兰缪尔。”
兰缪尔睫毛忽闪着。他醒不过来,挣扎半晌,神色只是更加痛苦。忽然咳两声,唇角随之溢出血沫,温热液体滴在昏耀尾上。
这刻,昏耀忽然产生深深迷茫。
他想,自己究竟是为什要把兰缪尔带回来呢。
魔王突然看不清自己内心。兰缪尔,他仇敌、对手和执念,他苦难之源,他七年来无数次午夜梦回……
昏耀盯着地上兰缪尔,头也不回地问:“吃不下?你们给他喂什?”
奴官说:“婆娑草根茎,畸豆,生壳虫……”
“……”
昏耀烦躁地甩甩头,这些都是被深渊瘴气严重污染食物,人类吃下去,危害不亚于慢性毒药。
或者不如说,他更难相信兰缪尔居然真吃这些东西将近两个月。
不远处,同样被锁链拴着几个奴隶正龇牙咧嘴,冲气息奄奄人类吐出连串不堪入耳辱骂。这污秽言语在魔王踏进棚内时候突兀地停止,奴隶们纷纷趴下来。
昏耀推开铁打栅栏门,走进去。更深黑暗笼罩魔王阴沉面庞,他用漆黑鳞尾将动不动人类翻过来。
后来……直到很多年后,昏耀仍会在次次噩梦中复现他此刻所看到幕。
兰缪尔脸庞是惨白,微微睁开眼眸涣散失神,藏在凌乱银发下面。他显然已经陷入昏厥,四肢摸上去湿且冰冷,好像体内每滴血都失去温度。有两只壳虫正在咬他指尖上血痂,此时窸窸窣窣地飞速爬走。
昏耀脑子里有片刻空白,第个念头竟是:他就这死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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