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紧不慢威胁,听在宴江耳中,与宣判死刑无异。
他见眼前衣摆飘动,黑靴退后步,竟真要转身离开,再来不及去想那惨淡未来,慌忙中扑身上去抱住鬼王大腿,“听话、听话,
答完,失神地沉默小会儿,又突然多问句:“大人,这深,还能写字吗?”
他在这关头,倒是莫名对鬼王生出丝类似于依赖心里,就像小时候受寒发高烧,他也会在迷糊中抱紧娘亲手,呢喃着问“阿娘,会不会烧傻,再不能读书?”
与其说是询问,更不如说是倾诉不安而已,只不过宴江自己并没有这个认知。
“若寻县内大夫医治,这手往后必然只是摆设,与废无异。”时崤坦然道。他毫不在乎地放开那手,转而摸摸人类湿漉漉发顶,摸手水也不在意,语气却是突然转,放柔些:“但若阿浮讨好讨好本座,接筋生肉,也非难事。”
宴江下意识追问:“如何讨好……?”
在空阔荒田上、密集雨雾中对视,高低,站跪。偶有雨珠渗进人类眼,将他激得眯起眼睛,脸上乱七八糟血迹与泥污也渐渐被冲刷下去,露出张白净寡淡脸。
“把自己弄得这脏。”鬼体不会被凡间气象侵扰,时崤身上片干爽,他看着人类浑身湿透模样无动于衷,伸手,解开他半散发带。
“回去会洗干净……”宴江干巴巴地回答。
他想站起来,可惜双腿跪得太久,早已麻得毫无知觉,动也动不。想要扶着鬼王大腿接力,勉强展开手指,才迟来地感到痛。
雨水冲去黏糊糊血泥,将伤口显露出来。方才巨大恐惧之中忘痛,如今看,这伤口竟横跨半个掌心,已经流不出血,皮肉发白着外翻,看起来狰狞无比。
于是时崤勾出张和蔼无比笑颜。
“本座不喜欢脏东西。”极其好看嘴唇张合,隔着雨雾,将最无情语言送到宴江耳中:“正好这雨来得巧,阿浮便脱衣裳,好好洗洗干净吧。”
宴江瞪大眼睛抬头,对上双高高在上眼神,有温和,却没有任何柔情。仔细看,他睫毛在抖,嘴巴也在抖,鼻翼微动,呼吸都失规律。
“不过阿浮若是不愿意,也没有关系。”时崤收回手。
他看戏似地欣赏宴江表情,故意吊人心思地顿许久,才继续道:“现下就去敲响村中大夫门吧,也许早上刻,将来这手还能翻书呢?”
宴江就是个养在书屋中弱书生,哪里受过这严重伤?况且还是右手……
他愣愣地盯着这道伤口看,大脑片空白,好会儿都不知该作何反应——也许该难过,该痛苦,该为他未来人生而悲痛,但今晚他已经被塞入太多太慢情绪,灵魂也停滞,再生不出多余情感,除呆愣,还是呆愣。
半晌,时崤手突然出现在眼前,接过他右手拉高去看。
“很痛?”他问。
宴江摇摇头:“有点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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