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伦朝钟鼓楼方向望眼。
今日御门议先帝大殓之礼,御座上无人,司礼监与内阁届时分立御座两侧。
而中间只会立个人。
杨伦闭上眼睛,至此他已经无法再为这个做什,甚至连他衣冠体面都不能再维护。他回想起,他昨日在刑部见邓瑛时,二人之间对话。
他问邓瑛有没有什需要东西,他让人去买。
恰如贞宁十四年,十月十五日青天般,雪风将尘埃,枯叶,并卷上青天,而那日,又恰好天悬晴日。
日光之下,万物和光同尘。
杨伦坐在广济寺前面摊子上吃面,阵大风,将几片枯叶刮进他碗里,面摊子上老人看见,忙擦着手走上来道:“哎哟,再给大人煮碗。”
杨伦没有说话,挽起袖将碗中碎叶子捡出来,端起碗来吃两大口。
“大人……您今儿看着不大痛快啊。”
他说着笑笑,“有衣裹身已经很好。”
“符灵。”
白焕唤邓瑛声。”
“在。”
“老师赠你。”
们不是不肯看,而是本能地回避。
党同伐异,他“恶”要被挂上城墙,而他“善”却永失于明处。
白焕手紧紧地捏在椅背上,虽在寒冬,背上衣料却逐渐背汗濡湿。
“起来,不要跪。”
邓瑛站起身,“对不起老师,对您过于无礼。”
邓瑛垂手笑笑,只说要纸笔写罪呈,不过牢中都有,也不需要刻意买。
杨伦没出声,却也不肯把碗放下来。
老人看见他端碗手有些微微发抖,却想不到,面碗之后,他几乎是拼尽全身力气,才把在眼底莫名打转泪忍回去。
“多少钱。”
他放碗起身,伸手要掏钱。
面摊上老人盖上锅儿盖,哈着热气朝他摆手道:“不收您钱,这摊子上风大,害您吃尘,还受冷,这地境上,白日不让摆摊子,五城兵马司来,就得遭殃,再守会儿就走。您且快些入宫吧。”
——
这便是历史上“白焕赠棺”,虽然很多私籍野史里,都对此有过描述,但是清人著《明史》当中,却没有这段。
这和杨伦所写“致洁”二字样,都曾经是杨婉研究突破口。但是,当年她只是试图从这两代辅臣反常态度里挖掘出课题研究可能性,她当时并不知道,白焕病中赠棺,此举中暗含着那个时代“身份包容”。
作为“人文”部分,这种身份包容,并不能算作思想萌芽,只存在于师生两代人情谊之中。
可对于邓瑛而言,那是‘文心’印证。
“没事。”
白焕松开只手,朝他摆摆,轻道:“你给自己备棺材吗?”
邓瑛沉默地摇摇头。
“做几年厂臣,连这都没攒下?”
“有处外宅,地方好,也许能卖些钱,不过……那是能留下唯件东西,不想卖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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