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完径直站起身,转头便见张洛站在他后面,“是东缉事厂押送,还是们接走。”
邓瑛往边上让步,“你们接走,但有个句话,北镇抚司不得动私刑,每堂提审,都须通报缉事厂。”
张洛看眼郑月嘉,抬头对邓瑛冷道:“你这是要凌驾在镇抚司之上?”
“不敢。”
邓瑛说着向张洛揖礼,抬头正视他道,“奴婢不会阻止大人刑讯,奴婢等人命若尘埃,不值提,但此事但查明,即有无数牵连。人命非草芥,大人慎践之。”
放眼整个明皇城,有成千上万阉宦,乏智者诚惶诚恐,有心者则猜测着主子喜好,拼命钻营。但无论如何,其行事本质,都是害怕自己落到郑月嘉下场。
是以,此时养心门前内侍们都缩着脖子,心惊胆战地听着郑月嘉痛呼之声。这无疑是震慑,令人魂抖魄颤,大部分人到最后甚至不忍直视眼前惨象。
只有邓瑛立在养心门后面,沉默地看着郑月嘉。要说感同身受,他也曾被这样对待,然而正因为他不曾将这种刑罚当成主子规训,所以此时此刻他才无法像其他内侍样,对郑月嘉怀有无用同情。
四十杖打完,郑月嘉身下白布已经喂饱血,杖移开,郑月嘉浑身痉挛不止。
邓瑛挡住要去拖他起来厂卫,“让他缓下。”
被厂卫路拖到养心门后,因为知道刑后就要把人交北镇抚司受审,因此没有架刑凳。就在他身下地上铺张白布,以免沾染养心殿门。掌刑厂卫问邓瑛道:“督主,该怎打。”
郑月嘉伏在地上抬头看向邓瑛,两个人虽然都没有说话,但却各有各隐言,希望对方与自己足够默契,得以在无声之间意会。
“不伤性命即可。”
邓瑛看着郑月嘉背脊平声说这句。
郑月嘉肩膀应声松弛下来,摇头自顾自地笑笑。
他说完转身朝养心殿走,锦衣卫却抬刀拦住他去路。
背后张洛声音寒冽异常,“问你,君威人命,孰重?”
邓瑛没有回答
厂卫这才退后步。
郑月嘉艰难地睁开眼睛,朝邓瑛伸出只手,邓瑛蹲下身凑近他道:“你有什话,要回禀陛下吗?”
郑月嘉手脱力,砸在白布上,他撑不起身子,只能仰面看向邓瑛,“都不要……试图救……”
邓瑛捏着膝上衣料,半晌方说三个字。
“知道。”
邓瑛收回目光,背身朝后走几步,又抬手示意掌刑厂卫近前,“用完刑以后,让北镇抚司过来押送。”
“是。”
邓瑛这才转过身面向郑月嘉,“打吧。”
——
四十杖,虽然伤筋动骨,却不过是皇帝剥掉郑月嘉秉笔身份只手而已,也是做主人上位者,弃掉奴仆仪式,这番皮开肉绽之后,诏狱就再也不会把他当司礼监人看,甚至不必把他当人看。他完全沦为皇权之下,尊严全无鱼肉,连做半个人资格都被剥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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