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以这句:“你不要辱没从前最好学生。”不仅伤到邓瑛里内,也真实地伤白焕心。
非白焕所愿吧,但他此时,必须要和这个从前学生割裂。
至于杨伦,应该也是如此。
邓瑛没有再说话,侧身让到边,作揖相送。
雨水在地缝里恣意地流淌,草根碎叶虽然卑微,此间却各有其位,邓瑛看着眼前片凌乱,竟觉得心里莫名好受些。
这句话在大雨天听来,寒凉无情。
邓瑛跪在地上,肩头颤。
“为何。”
他没忍住,脱口问出来。
白焕声音不稳,“不准你辱没从前最好学生。”
白玉阳被呵斥地愣,忙低头道:“是,儿子放肆,只是还请父亲快些,今日会揖,宫门已经晚闭半个时辰,这会儿太和门上已经催第三回。”
“让他再等。”
“这……”
“等!”
白焕提高声音,白玉阳不敢再劝,只得又往太和门上去。
邓瑛没有想到这个时辰内阁还没有出太和门。
看见前面白焕放慢脚步,自己步子也跟着慢下来。
天光黯淡阴雨黄昏,二人都撑着伞,本就有肢体隔阂,实不该就这相见。
“老师。”
这声是在伞下说,雨水劈里啪啦地打在伞上,白焕并没有听得太清晰。
他直等白焕走出太和门,才直起身。
过酉时,四下开始点灯,邓瑛走回值房时,郑月嘉刚走,给他留下套用蓝布包裹书。书旁边还有副药,也是用油纸包着。
内侍李鱼跟邓瑛说,这药是郑秉笔在御药房取,
他说完这句话竟有些站不稳,蹒跚地向前踩几步,邓瑛忙站起身去搀扶住他,却被白焕颤巍巍地挣开,摆手不肯让邓瑛近身。
“你已经是伺候内廷人,当不起。”
说完高声唤回白玉阳,扶着白玉阳手,路蹒跚,头也不回地朝太和门走去。
邓瑛垂手站在雨里,却清晰地看到白焕在撇开他时候红眼。
白焕从前对很多人都说过,邓瑛就是他最好学生。
雨水顺着邓瑛领口不断地往他中衣里灌,白焕不对他说话,他也不能说话。
他毕竟不是张展春。
张展春对邓瑛言传身教很多年,彼此熟悉到既是师徒也是忘年交。
白焕和张展春不样,他是个治学严谨,从不偏私老翰林,在政治上又是实干派,在邓瑛心里,他们之间师生关系直有些尖刻。
“以后不要再唤老师。”
但他眼见着邓瑛放下伞,理袍在雨中跪下,向他行礼。
青衣席地,见少年根骨,和当年翰林院拜礼时模样。
白焕没有出声,却也就此站住,不再往前走。
白焕儿子白玉阳见父亲没有过来,便辞六科几个给事中,撑伞返回到白焕身旁,看眼伏身在地邓瑛,又看向在伞下沉默父亲,小心催促道:“父亲,没必要跟这奴婢般见识。”
谁知白焕却赫然冲他喝道:“放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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