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为活着才那样做!那样也该死话,岂不是太委屈。”
句话说完,张铎却再也没出声。手指慢慢地握紧,额上细汗密渗。
席银服侍他漱口,安置好盆盂,抚裙从新坐下来,望着他背脊上伤出神。
张铎闭目忍痛不语,雪龙沙也在外面睡熟,呼噜呼噜声音,莫名叫人安心。
“你在想什……”
就这静好会儿,他突然开口。
“在想,如果奴父母还活着,知道弑君,会不会把奴打死。”
“去倒杯水……”
“你喝得下东西,若喝得下,奴去给你端药来。”
“呸……”
他口中扑出口气,“要……漱个口……”
席银听着这声“呸”愣半晌,过后竟然学着他模样也“呸”声。
“你……这听话……”
“听你话,可以痛快地骂那只阉狗。”
她刚说完,却听他好像笑声,然而这笑,直接引动他身上痉挛,从背脊直抽搐到脚趾。
席银不知所措,下意识地摁住他手,促声道:“痛得厉害吗?”
“痛得……想死。”
座下莞簟上,上身丝不覆,背脊上旧伤新伤叠加,又是乌肿,又是血口,以至于腰下丝裤也被血浸湿大半。
他赤着脚,即便人尚未醒,脚趾也呈弯抠形态。可见受责时有疼。
席银点盏灯,小心地放在观音座上,抱膝在他身旁坐下来。
人气若游丝,安静得很。
“你……今日……杀得。”
“那得看……他们是什样人。你觉得……你有罪吗?”
席银沉默,到真是认真地想良久,迟疑道:“不敢说……应该有吧……毕竟也是大逆不道……”
“那你情愿以死谢罪吗?”
“不愿意!”
她突然抬高声音,甚至有些发抖。
随即“扑哧”声笑出声来。
张铎像知道她在笑什样,没有吭声,由着她稍显肆意地笑过,直到她逐渐惶恐地意识到自己在他面前失态。
“奴……奴不该这样。”
“无妨,很……痛快。”
“痛快”不是假,个多月来,这是张铎头次,在这只“半鬼”脸上看到明朗,虽然转瞬即逝,仍旧如密云透天光。
“奴去让人请大夫回来。”
“别去,别松手……”
“好……”
她不敢动,拼全身力气去摁张铎手腕,半晌,他才渐渐平复下来,然而好似耗过多其力,鬓边头发被汗水濡得发腻。席银松开手,就着袖子擦擦他额头。他有那个瞬间想要避,后来不知道怎又作罢。
灯火就在眼前,他不想睁眼,口里土星还没吐尽,龃龉之间十分恶心。
席银怔,未及反应,又听他道:
“放心,狗不会……再咬你……”
话声虽然轻,可其中却分明有笑意。
席银将头枕在膝盖上,低头望着他那张因疼痛而略略有些扭曲脸。
“你教奴自珍自重,没有教奴恩将仇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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