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甚至还朝
点口舌便宜,奉冰随他去。李奉韬又命孟朝恩送上匣珠玉赏赐,奉冰接过,礼数不缺,面容温淡。“如今春时既已醒来,草民不敢叨扰圣躬,即刻便带他回宅休息。”
李奉韬看这个幺弟,却觉得他比裴耽还要难懂。他也许像苇草,被风欺压过便会沉默地拂低,但很快又重新立起来,从不当真为任何人事折断自己腰。
而且苇草是中空。
两人板眼地客套半天,圣人才放奉冰回去。
出殿便是大雪。朔日没有月亮,奉冰迎着这黑暗雪,陡然惊觉自己背上流不少汗,将衣衫都黏住,风吹,便瑟瑟地冷。他疲倦下来,似乎方才几句话已将自己所有心神都用尽。他原以为自己辈子都不必再触碰这些心计与机锋。
那场婚姻毫无关系。
“草民虽是庶人,但血缘上言,毕竟曾忝为陛下幼弟,陈使君今日羞辱草民——天下人亦不免会想,陛下之待兄弟,是否竟真凉薄至此?是以草民为陛下委屈,因为草民比任何人都知道陛下宽仁友爱,草民为此,时刻感怀在心。”
李奉韬终于惊骇地笑。
奉冰知道他联想到什。五年前,幽恪太子谋反,被裴耽领神策军包围于少阳院。战况胶着之际,是二皇子李奉韬从十王宅挺身而出解救危局,太子在乱军之中被射杀当场。
世人都说二皇子雄姿英发,是天命降世圣人。
孟朝恩将奉冰送到含元殿附近,奉冰无论如何不让他远送,风雪中向孟朝恩鞠躬,孟朝恩便堆着笑径自告退。奉冰将那珠玉匣子收入袖中,又将双手团进衣袖,鹅毛般大雪扑上他脸,他清晰感觉到它融化得很慢,湿冷雪水钻入衣领,渗透发肤,渐渐封冻住他血液。
走到含元殿后方台阶下,正要举步,台阶侧旁石狮子后,却忽然有个身影动动,抖落满身雪。——继而那人急切地抢奔上前,猛地拽住他,将他拉入台阶下阴影里,又很快松开手。
裴耽好像是不留神呼吸大口气,喉管里骤然进冰雪,又冷又痛。他抬眼看向奉冰,奉冰却后退步。
这步毫不避忌地落进裴耽眼中,令他目光黯淡瞬。
奉冰裹紧衣衫,慢慢地、有些迟疑但尽力友好地道声:“裴相,新春如意。”
但舜何其贤圣,象何其凶顽,舜且不杀象。
李奉韬笑很干瘪,好像只是最后数刻撑持烛焰,他突然收束住,阴沉沉地道:“这些话你何不留着同裴耽说?朕让三省长官去案查此事。”
奉冰笑笑,“草民绝不敢干涉司法,只是怕陛下不解草民之愚衷。夫妻可以和离,兄弟却是永远。”
*
得到这句话,李奉韬终于舒坦下来,他原就打算将奉冰留在长安,若有机会,为他平反也无不可。想通这层,他又可以戴上那副宽仁友爱假面,伸手去扶奉冰起来,“好,好,二哥都听你。”倒仿佛奉冰是个撒娇耍赖小孩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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