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璆派醉醺醺模样站起来,扇尖轻点,从玉椟中轻慢地挑起各式各样蜀锦齐纨裁成衣裳,似乎是真要仔仔细细地验看。小宦官脸色变几变,欲抬手阻止时,他却抖落出来条石榴红襦裙,朝众人笑道:“这衣裙,倒是很衬李郎君。”
他身边诸位都曾在邸舍中与李奉冰交接过,知道那条襦裙旧案,时全都隐晦地笑起来。实则这椟中御赐衣物花样百出,这条襦裙也仅是颜色相近,更不要提它本不是赐给奉冰,而是赐给整个牢州地方——却已经挡不住众人醉酒之后*猥想象。
李奉冰站在小宦官身后,未得机会说句话,脸色已惨白如纸。无数道目光如刑枷扣住他四肢五感,他抬头,对上陈璆眼睛,在里面看见高高在上嘲讽。
笙歌没有停,热闹没有停,众臣僚嘻嘻哈哈,有看他,有不看他。小宦官再次回头去看内常侍,他身份低微架不住这个场面,捧着玉椟手都酸痛得要断掉。但内常侍不肯出这个头,圣人虽然不在,几位宰辅还在,哪里轮得上他?他只将双手团在袖子里看戏。于是笙歌与热闹继续如潮水般分寸地
,奉冰座位不算醒目,混在下方人群中,左右都是不认识面孔,反而让他放下心来,只盼能这样混到盛筵结束。
酒到中巡,圣人离去,所谓三爵之后礼所不讳,众臣僚更加欢闹起来。内官开始个个点贡使名,既感谢他们年来勤恳守卫地方、送上精美贡物,也按皇帝意思,回报他们些宫里珍奇。奉冰提着精神,听见内常侍点到牢州李奉冰,便掸掸衣衫走上前去。
殿下喧闹诸位地方贡使时都寂静,李奉冰这个名字背后暗藏太多秘辛。还有人向上头裴耽望去,却见裴相公正满面春风与邻席人说话,好像并未听见唱名。
对早已劳燕分飞夫妇,个从台下行过,个在台上饮酒,两不相干。
内常侍将圣旨念遍。牢州献物若干,朕心甚慰,云云;赐齐纨、蜀锦、宝玉、琼圭,各有差。奉冰叩头接过圣旨,天子所赐之物都装入只金漆玉椟之中,由小宦官捧着打开给他看,又延请他回席上去。
“——是什好物,似乎与们所领不同。”
忽而斜刺里插入道意兴飞扬声音,奉冰怔,转头,却是坐在近处陈璆。
陈璆此刻完全换副表情,在席上惬意地歪斜着身子,朝奉冰挑挑眉,好像与他十分熟稔般,“李郎君不同们凡俗中人,领赏赐想必最好,不如给们饱饱眼福?”
小宦官看眼内常侍,后者停下唱名。小宦官便捧着玉椟上前,对陈璆笑道:“使君请看。王道荡荡,天子怎会偏私呢,给河中府琥珀枕,那才是圣人至爱宝物呢。”
宫里人说话套套,但拦不住人好奇,陈璆身旁聚集不少贡使,都伸长脖子来瞧圣人送给自己兄弟东西。但又见不过是些布匹珠宝,目中未免失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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