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不能怪他。奉冰想。他要保持冷静,要多设身处地为裴耽想想。
或许在大仇得报后,裴耽又捡回些愧疚,因为他到底是个有良心男人——本来,从小立志为父母报仇男人,当然是有良心——所以裴耽帮助他、袒护他,好像这样就可以弥缝切——裴耽所有关心仿佛都轻飘飘,像浮沉不定泡沫,他看见那泡沫时甚至涌动起不安期待,但他不知道自己只是个累赘牺牲。
和五年前自己样。
他还记得永治二十八年刑部诏狱,那是地底个不开窗密闭房间,砖砌墙壁潮湿但不很脏,草席上还铺垫子。他记得最初春时与他关押在起,日子还没
裴耽在大逆案前,主动与他和离事实。
他从昨夜起便不断回想那句话渐渐地清晰起来,他想自己定要找到裴耽,要亲口问他这句——
你是为报仇,而与和离吗?
若果真如此,那当然是天经地义,他无可置喙。可是为什,裴耽连说也不同他说这些事?如果父母宗族对裴耽而言那重要——那他呢?与裴耽同床共枕、耳鬓厮磨,三年来沉溺放纵自己他,就只是裴耽生命边缘陌生人吗?
——抑或比陌生人更甚,裴耽会不会避忌他,会不会敌视他?毕竟大逆案查到后来,他也被划为幽恪太子党羽!
吗?裴耽查考大逆案,是……是为,报仇?”
李奉砚望向他,眼神里有些复杂苦闷,“似乎很早便有人这样说,只是裴相从未自己宣扬过。多多少少总会有些仇恨吧,听闻裴将军殁后,裴耽在裴家过得很不如意,直到十七岁中状元才扬眉吐气。这些事情,难免要归在幽恪太子出师不利头上。”
“……那想必便是。”
奉冰怔怔地说道。
*
荒谬。
奉冰觉得自己就是场荒谬。
他曾对那个温柔可亲、光华灿烂裴耽那样地心动过,但如今却让他知晓,那不过是裴耽副假面,在假面背后,藏着十几年卧薪尝胆,密室暗谋。
定是这样。
他区区之身,怎可能比得过裴耽父母宗族,满腔执念?三年恩爱夫妻又如何,到大仇即将得报时候,裴耽便毫不犹豫地抛下他。
李奉砚又坐片刻,说会儿除夕顽闹话,譬如去年除夕圣人突发奇想,要在宫殿前焚沉水香,用去二百多车香木,那夜倒是璀璨盛丽,但香灰飘得满长安城都是,后来天空都灰三日。
这趣事终于将奉冰逗笑。李奉砚最后嘱咐他好好休息,自己便不再多打扰。
李奉砚旦离去,奉冰脸上笑容便消逝,断断续续地咳嗽起来,春时连忙进来给他抚背顺气,边小心地喂他抿口热茶。
奉冰挥挥手让他走。
疲乏,困顿,已经开豁口心门再也封闭不上,任由冷风吹刮。其实不过是句话而已,他在吴伯面前说不出口,在三哥面前说不出口,他们好像都忘记件事实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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