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耽想几个弯,突然将衣裳揽得更紧,拧身,“回去。”
吴伯看见他后脖颈泛起红潮,路竟红到耳根。
*
奉冰回房之后,便匆匆忙忙洗漱睡觉,连春时叫他声音都未听见。
他闭上眼,不愿仔细思索裴耽话。他早已知道,他知道这里是裴耽地面,他知道自己受着裴耽保护,大半月来他掩耳盗铃地生活,只是今日这些从裴耽口中说出来而已。然而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,是裴耽最后投来那眼——
在这样时候,就连吴伯也看不懂他表情。
“您是身正不怕影子斜,花那大工夫让他住到您身边,却不见他面吗?”
裴耽回看他,好像觉得他这话非常奇怪,脸上写满疑惑:“见他?恶心他?”
吴伯噎下。
裴耽声音清淡寥落,“生辰那晚是无耻,不会再犯。何况眼下多事,圣人多疑,不应再将他牵扯进来——是谁?!”他突然断话头,目光凌厉地扫向竹屏后角落。
裴耽刚沐浴完,从温泉水雾中走出,只在下身裹点布料,便倚着岸边青石,由吴伯给他重新包扎肩膀上伤。
他哼哼唧唧,这不满意那不满意,会儿太紧会儿太松,吴致恒道:“郎主心情很好?”
裴耽斜他眼,不吭声。
吴致恒知道他为何心情好。他亲手照料这位小郎主二十多年,知道他从很小年纪就已经学会两面三刀、口蜜腹剑,把自己真实情绪掩藏得密不透风;但此刻他轻松快活却溢于言表,全然不加掩饰。吴致恒猜测,这是因为傍晚时分,郎主又去趟府东头小厨房。
“郎主,”吴致恒提醒他,“那都是孙太医吩咐药膳罢。”
那好像是他从未见过、裴耽另面。
青年身体赤裸而挺拔,胸膛上绑紧雪白绷带,肌肤在缠身云雾中耀出发亮水珠。可那眼却深沉,
方才刹那,有草丛摩擦声音。
吴伯示意他噤声,自己警惕地压低身子,慢慢蹩过去,绕过竹屏。裴耽心头不快,瞬连杀人心都有,未几也走上前,却见墙垣上处人高破洞,底下草丛凌乱,显然有人来过,又跑掉。
这墙后头……
吴伯从草丛中捡起件物事,掸掸灰,呈给裴耽,眼观鼻鼻观心。
是个绣着兰花草青绿香囊,不久前他还在李奉冰腰间见过。
裴耽笑容静几分,“那又怎样?”
吴致恒不说话。片刻,却又道:“好在圣人派是孙太医和袁公公,万派个更体己来,往这后院瞅……”
“那也不怕。”裴耽冷冷地道,“裴府快要占半个崇仁坊,圣人也不是不知道。归根结底,身正不怕影子斜。”
他包扎完毕,穿上月白绸里衣,将风雅匀停身体都掩住。吴伯将他长发从衣领中小心地翻出来,晦暗月色倾入氤氲温泉水,青年发梢漾着清透光。
裴耽回头,望向白墙之上那轮残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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