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耽急急地往前走。他穿着身醒目红,又似饮酒,夜色下更显出唇红齿白艳丽,是多少春闺梦里少年郎。他盯着奉冰,眸中泛起酩酊雾气,未注意脚下,却在奉冰卧房门口被绊跤。
——原来是廊下那道沟渠,折他脚,他往前颠仆,往雪地里闷声摔个狗啃泥。
奉冰想笑,憋住。
他端等他自己站起来。
裴耽手撑着地,拍拍身上雪泥,站起来时,左足有些跛。
奉冰歪着脑袋想想,“记得,他八字是庚午,己丑,庚辰,戊寅……们明明是算过……”
春时捂着脑袋大叫:“别想啦别想啦!”
喝两黄酒,奉冰已经上头,面色微红,眼波流转,渐渐地笑谑不禁,身上虽然处处叫疼,心境却轻快敞亮许多。也许今夜能睡个好觉。
到得夜中,春时将碗筷杯盏都收拾起来,奉冰给他开门,目送他去厨下。庭院中梧桐树枝桠虬曲地伸向天空,底下积雪还有浅浅坑,是他跪两日痕迹。
他扶着门框,夜风夹着雪霰拂过他衣角。他应当睡下,不然那些贡使都将回来。
时给他擦去被褥中虚汗,不说话。
奉冰凝神细听,听见“夕晖楼”“胜业坊”等语,明白过来:“是裴耽寿宴。”
春时忿忿,“他将全国州道贡使都请过去,好大派头!”
小家伙,经此役,再也不会说裴耽好话。奉冰好笑地去捏他脸,春时只得承受。
“等他们都走光,”奉冰柔声,“们主仆两个,好好喝杯,怎样?”
他就那样,瘸拐地,不容退避地,在孤注掷沉醉中,迈过那道沟,向奉冰靠近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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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
谁能想到,
“你还好吗?”
个声音突兀而含混地响起。
奉冰愣,转头,竟然是裴耽,他披身雪,站在庭外,又往前走几步。
“快进门去,”他说,“这雪将下大。”
他口吻里关心那寻常、那理所当然,好像奉冰若在这时摆脸色,那反而是奉冰不识抬举。奉冰往后退步,将自己收进门后阴影里。
春时惊喜地睁眼,旋即压低声音道:“您身体……”
“正要喝些酒来助眠。”奉冰道,“不然可太虚。”
说干就干,春时耳听着外头人语渐息,料定是全都赴宴去,自己也便偷偷出门,去夜市上买半斤牛肉,斤黄酒,高高兴兴地拎回来,在奉冰卧房外小厅里摆个小小席。拔酒塞之前春时还跑到窗户底下,对着月亮合十祈祷:“愿们郎主这辈子都不要再遇见姓裴瘟神。”
奉冰笑得前仰后合,“你变卦是真快。”
“过去……那多乱事,都没有如此怨过他。”春时嘟囔,“如今想,兴许您与他,就真是不合适,八字相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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