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耽抿口茶,唇色微微润泽,又自顾自微笑,“说来,三日后在胜业坊夕晖楼设宴,李郎君身为圣人辟召大人物,若肯大驾光临,是耽三生之幸。”
“三日后?”奉冰下意识问。
“三日后,”裴耽伸出只手掌比比,“将满廿五岁。
他换自称,又试图接过那香球,奉冰却将它放回匣中。“裴相辅佐万机,劳事伤神,用此物熏香,定可以宁神静气,为社稷福。”
裴耽眸光微动,“你为何要送这个?”
奉冰不惯与他面对面,五年前少年如今已长开,俊秀眉眼更添洞察世事锐利,但此刻却显然是温和,甚至有几分欢悦。奉冰猜不透他在想什,也不愿去猜,于是平静地只道:“是来感谢裴相昨日赐药之恩。”
裴耽微微睁眼,旋而失笑,无奈般:“是不是又放甘草?”
奉冰“嗯”声。
裴耽道:“昨日见你喝不惯神泉小团,今日换峡州碧涧,应当更爽气些。”
奉冰皱皱鼻子。神泉小团出自云南,他昨日并不是没有闻出来,实在是与药味相冲。他不想说那多,举盏随意饮口,道:“是好茶。”
裴耽目光随着他手落在案上,又抬起,长长睫毛下,双静若秋湖眼眸,时常能令人心动神摇。“李郎君有话要对说?”
“……嗯。”清茶在喉咙口回甘,奉冰静静,决定单刀直入。他拿出早已准备好金漆小匣,“这份小礼,还请裴相笑纳。”
这显然令裴耽吃惊,那双眼睫毛都颤颤,像在平湖上投下惊鹤影。薄唇微微勾,“李郎君这是何意?”
“甜些好。”裴耽道,“过去你总嫌药苦,孙太医放甘草手才越来越重,你还记不记得?”
奉冰道:“不记得。”
裴耽静静,道:“却记得清楚。”
他目光里像探出钩子,要试试奉冰脸色。但奉冰连脸色也不想拉给他看,自己此刻定是麻木,像个泥偶。
他去牢州五年,早已知道治病药根本算不得苦。
奉冰将小匣放在案上,轻轻按锁扣,匣盖打开,便露出里头枚雪白镂空香球。象牙色泽莹润无瑕,雕琢九面观音宝相,上有菩提为荫,下有莲华为座,庄严温柔,冥漠深广。奉冰将它小心取出,捧在两手间,裴耽才发现它有更神奇之处,在于无论如何放置,那九面观音都将随之正坐,永远不会颠倒歪斜。
奉冰轻声细语:“这是岭南广州带巧法象雕,想纵是圣人御物中,也少见这样。里头小球是铜制,可以打开来添置香料,无论熏床怀袖,都不必担心泼洒。”
熏床怀袖。
裴耽没有看那香球,却去看奉冰。他是故意说这话吗?不知是不是因为阁中温暖,奉冰那苍白脸庞上也染些微烛影红。奉冰却也恰在这时抬眼看他。
裴耽仓促地收回目光,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,轻轻道:“多谢李郎君美意,耽……却之不恭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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