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说太后是陛下收拢天子权柄所必须攀过山,那颜懋就是那条必须渡过河。
楚珩在殿外站小半个时辰,颜相终于面
他怔,御案上朱砂墨锭斜放在砚台边,墨更是早先便就磨好。陛下面上带着明晃晃怒意,眼神却深不见底,朝他轻而缓地摇摇头。
楚珩很快反应过来,行个礼,低眉顺眼地朝殿外走去。
行至殿门处,正好与那位“颜相”迎个照面,楚珩脚下停停,垂眸朝颜懋行个手礼。
颜懋锐利目光落到楚珩身上,触及他面容瞬间,瞳孔针扎般紧缩。
他凝凝神轻轻点头,继续朝殿内走去,宽大袍袖下面,被遮挡住手悄无声息地攥紧瞬。
生人人都能信错人,但天子不能。
楚珩抬眸看看提笔批阅奏折陛下,恍惚觉得,自己站在这里,就站在距离他几步之外御案侧,离他这样近,却又这样远。
大胤九州圣明天子永远面容沉静神色平淡,永远看不出明显喜怒和哀乐。他威严肃重,抚臣以礼,御下宽严有度,处事中正平和,是大胤人人敬仰君主,是天下万民表率,举动都是身为九州帝王该有仪容风范。
那从前呢?
楚珩想,没有人天生就该是什样子,从前这个人还不是皇帝时候,还不曾在路血泪中磨砺出这般帝王仪范时候,又是什样子呢?
楚珩低垂着眸子走出殿外,忆及方才同他错身而过中年男子——颜懋,大胤丞相,九州权臣。
颜相少年时曾游学天下,最终拜入韩老座下,与现今兰台御史大夫、韩国公韩卓是师兄弟。
但颜懋却是个不折不扣浪子。他出身宛州大族澹川颜氏,却又宣誓叛出家族自立门户,他是当今学圣韩老关门弟子,却被韩师亲口怒斥不忠不义狼子野心。
楚珩在御前时日不长,但很清楚,如今大胤朝堂波云诡谲,以颜相为首颜党自成派,既和韩氏所代表纯臣水火不容,又与世族势不两立,也同少数寒门针锋相对。
没人看得透这位颜相心里到底在想些什,但谁都知道,颜懋是个权臣也是个僭臣,为上所惮为下所惧为民所扰。
他恍惚间在心底萌生出种没来由奇怪念头,他想看看巍然镇静外表下,脱去九州帝王外衣,这个叫“凌烨”人是什样子。
打断他思绪是门外传来声禀奏:“启禀陛下,颜相请见。”
楚珩站在御案侧,看分明,“颜相”这两个字从影卫口中说出时候,陛下提着朱笔手轻轻顿顿,滴朱砂墨滴落在展开奏折上,殷红团,像是血珠子,在白纸黑字间格外醒目。
只是须臾,皇帝落笔继续在折子上写完行字,沉声道:“宣。”
楚珩正准备像往常朝臣面圣时候样,拿纸记录禀奏要点,却见陛下放下笔,目光瞥眼外间走过来人影,侧眸对楚珩厉声道:“磨个墨都做不好,白长双手,出去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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