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留香道:“恭喜?有什值得恭喜?”
张洁洁道:“你看到新郎官时候,难道从来不说恭喜?”
楚留香没有说话。
因为张洁洁不让他开口,又道:“你看来好像累得要命样子,是不是刚做过苦工?”
她吃吃地笑着,又道:“这话问得真傻,新郎官当然定会很累,任何个新郎官在洞房花烛夜里,都定有很多事要做。”
她人像是随时随地都会在他面前出现。
张洁洁正从山坡上走下来。
她嘴里轻轻哼着支轻巧而愉快小调,手里拈着朵小小黄花,黄花在晨风中摇动,她身上穿着鹅黄轻衫也在风中飘动。
其他那些像她这种年纪女孩子,都喜欢将衣衫做得很合身,甚至比合身更紧些,尽量使自己看来苗条。她却不同。
她衣服穿得宽宽、松松,反而使得她看来更婀娜多姿。
他直没有仔细看过艾青手,艾青身上有很多更值得他看地方。
这也许就是刚才还在他身上轻轻爱抚手。
这手仿佛突然扼住楚留香咽喉。
他转身冲出去,门外阳光照地。
旭日已东升。
你若看到朵鲜花在你手里枯萎,心里总难免会觉得很惋惜,甚至会觉得有种说不出愁闷。
就算你并不是个多愁善感人,你也会不禁为之叹息。
美丽生命为什总是那短促?但你看到若是只断手,看着这本来很美丽手突然间干瘪,那你心里就不仅会觉得惋惜愁闷。
你还会想到许多别事。
这只手是谁?是谁砍断这只手?
楚留香笑笑道:“那并不是做苦工。”
张洁洁道:“当然不是。”
她咬着嘴唇,笑道:“苦当然不是新郎官,是新娘子。”
楚留香只好又笑
她衣服颜色也许没有艾青配得那好,却更潇洒脱俗,既不刻意求工,也不矫揉造作。
她这人就像是她哼着那支小调,轻松自然,令人愉快,尤其是在这晴朗干燥三月清晨,在这新鲜温暖初升阳光下,无论谁看到她,心里都会觉得很舒服。
楚留香看着她。
她也在看楚留香,脸上带着轻盈浅笑,脚步轻盈得宛如春风。
她走过来,走到楚留香面前,忽然笑道:“恭喜恭喜。”
阳光是件很奇妙东西,它有时能令人发热,有时却能令人冷静。
楚留香向喜欢阳光,他在初升阳光下站很久,尽力使脑子里什也不想,直等到头脑完全冷静下来,才将这件事重新想遍。
他想得很仔细,每个细节都没有错过。
这件事本是由艾青开始,但奇怪是,他想得最多,不是艾青,而是张洁洁。
他想着张洁洁时候,就看到张洁洁。
楚留香忽然发觉这只手并不是刚才向他摇动那只手。
这只手手背上有块乌青,是被人扭伤痕迹。
他确信刚才那只手上绝没有这痕迹。
这只手是不是艾青?
楚留香心往下沉,他不能确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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