迟宁心头跳,卷起孙梁右衣袖。
那里果然空荡荡,只剩手腕尽头
“仿佛死理所应当,孙家轻巧得像掸去粒灰,但那是条命啊,才十六岁。”
崔苹儿情绪太过强烈,怨和痴混杂着,似千斤重担往人胸口压。
迟宁久不入世,对七情八苦都缺乏敏锐,愚笨到迟钝。
却在崔苹儿这里体会到最锐利感情,划开皮肉露出骨头,骨髓都留有记忆尖刺。
“那蹩脚道士当真有些本事,当晚就在乱葬岗找到。道士说,你想不想活,想不想报复孙梁。”
迟宁:“曾经或许会吧,但现在金猊兽被放出来,整个阵法开始毁坏,你没有多余力气维持孙梁命。”
苹儿蓦然看向他,还是黑白分明大眼睛,却透出日暮途穷苍凉。
“起死也好呢,他陪死。”
迟宁继续说:“崔苹儿,孙梁半死不活是你害,镇上上千百姓性命也是你害。”
崔苹儿笑起来,嘴角不动,喉咙里声音却越来越急,似要笑得喘不过气来。
纸,摇摇欲坠。
见苹儿现身,迟宁把匕首撤开些许:“他要死。”
苹儿眼睛看向孙梁。
后者寂静无声地躺着,呼吸微弱,唇色发青。
苹儿尖叫声,黑瞳仁倏地缩小,眼白占据大半个眼球。
迟宁接话:“所以你和道士结契?”
迟宁想套出崔苹儿用什法子散布噬灵术,可崔苹儿偏避开他问题:“之前错以为你是张宜柔,想让你尝尝苦。样年纪,凭什惨死当晚,她便能风光大嫁?!”
“其实很可悲,孙梁他待狠心,却无法对他绝情。”
“死后才知道,鬼不用睡觉也不用进食。所以花所有时间来想他,想他涉过河水给捡纸风筝,想他在花笺上写诗句送,想他拿刀扎在心口。”
“全是用右手。”
最终笑声戛然而止,她像是把酿成毒药苦衷吐而尽:“害他?该是他先害才对,他向父亲提亲,说要娶,明媒正娶。多开心啊,当他丫鬟这多年,喜欢他喜欢得小心翼翼……”
“后来呢?”
“后来,后来他骗。”崔苹儿声音低下去,“孙梁得不治之症,个蹩脚道士说他这病冲喜能治。你知道是怎个冲喜法吗?洞房花烛夜剜新娘子心脏出来,他就能痊愈。”
迟宁明白苹儿心口处暗红血渍来源。
“冤魂还站在那里看着,看着他们用水冲干净地上血,然后若无其事换张床进来。”
团团黑气从她身上散出。
像墨汁滴入水池里,黑气很快弥散开来,除迟宁,屋内众人尽皆倒地。
动静太大,顾凌霄站在门口满眼焦急:“师尊。”
“没事,只是聊聊天。”迟宁语气平静,“若阴魂们又来,还劳烦你挡住他们。”
“他没死,你骗人!”苹儿靠近孙梁,做个把他搂在怀里动作,“少爷会好好呢,成亲,生子,长命百岁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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