唇齿纠缠,辛辣酒气混着彼此唾液,说不清是烫还是辣,只觉得整个口腔都烧起来,热流涌向胸口、胃肠,暖
老人家没有遗憾,可他却成宝绽遗憾,眼泪控制不住,倏忽滑下面颊。
“医生怎说?”应笑侬小声问时阔亭。
“心梗,”时阔亭低垂着头,“送来时候已经晚。”
七十多岁老人,忍着胸腔深处剧痛,为台上那个光芒四射侧影,竭尽全力,用手中檀板和鼓槌送他上青云路。
“邝爷到最后都想着……”宝绽转身投到匡正怀里,眉头皱得让人心疼,“还没来得及跟他说……有家,有爱人,有你!”
宝绽红着眼眶登台谢幕,身处大舞台中央,被鲜花和掌声簇拥着,面前是黑压压观众席,金色灯光从头上洒下来,晃眼,刺心。
邝爷倒,悄然无声,就倒在离他不足十米台侧,脸色惨白,几乎摸不着脉搏,最后那段西皮流水,他是用命在托着,托着宝绽光彩,托着如意洲荣耀,托着京剧百年尊严。
台下狂热地欢呼,宝绽内心却悲凉,所有这些喝彩和激赏,他曾梦寐以求东西,都换不回邝爷那颤巍巍声“宝儿”。
眼角湿,他抿紧嘴唇,把脸埋在手中盛放花朵间,玫瑰、百合,红白相错,悲喜交加瞬,闪光灯亮成片,像眨眨星。
幕布落下,宝绽扭身摘掉髯口,和鲜花起塞给工作人员,妆也顾不上卸,提着蟒袍跑向演员出口。120停在剧院后身,时阔亭正护着担架上救护车,回头瞧见他,伸出手,用力把他握住。
匡正用力搂紧他,切困顿、磨难,他都可以替宝绽扛,唯独生老病死,他没办法扭转,捋着那副薄肩,他回头叫:“小侬,酒。”
80度烧刀子,宝绽上妆前特地去买,应笑侬带来,不大玻璃瓶,递过去。
“度数太高,”匡正拧开瓶盖,“你少来点儿,宽宽心。”
宝绽没应声,他和邝爷说好,下戏要喝个痛快。
匡正怕他喝多,没把酒给他,自己含口,俯身衔住他嘴唇,吮着碾着,丝丝缕缕喂过去。
演出之后是庆功宴,匡正替如意洲撑着场面,应笑侬跟在他身边,两人配合着应酬寒暄,酒过三巡后匆匆赶到医院。
宝绽在急救室旁边楼梯间,头套摘,妆用湿巾草草擦过,留着薄薄层胭脂,见到匡正,像绷紧弦陡然卸力,露出久违脆弱:“哥……”
声“哥”,眼泪就要掉下来,他不想让时阔亭和应笑侬瞧见,转过身,对着白得发亮墙壁。
匡正走上去,轻轻,把他从背后抱住,胸背相贴刹,宝绽整个人松下来,喃喃地说:“要是没有这场戏,邝爷……不至于走,”他声音沉痛,“都怪,怪门心思想着出人头地……”
“宝儿,”匡正攥住他蟒袖里冰凉手,“邝爷是看着你光彩走,在如意洲最辉煌时候,他没有遗憾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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