齐轻舟又来。
殷淮前几日拒绝得干脆利落斩钉截铁,心池却还是止不住被搅起丝波澜,停笔,又看到窗外那个笔直单薄身影,从天还未黑站到现在。
殷淮眉拧起来。
雪断断续续,寒风呼啸,宫木枝头结满冰棱,齐轻舟眉毛眼睫都沾白。
在雪地里站三个时辰双腿已毫无知觉,他绷紧脸咬着牙关,心里却点不觉痛苦。
他指指不远处早就等在宫门马车,尽量耐着性子解释:“臣不是故意躲殿下,也没这个必要,张丞监就在那儿等臣,臣先行告退。”说完便头也不回转身离开。
“掌印!”齐轻舟愣愣上前跟几步就被那双大长腿甩开。
宫墙外天边,橘黄金铜般朝晖染那个决绝颀长背影,华丽又绚烂。
殷淮这个人,温柔迷人,尝过被他放在手上宠过滋味,就再也不能接受失去。
但这个人也最是理智残忍,当他决意向你关上扇门时候,就再也不会对你多施舍分感情。
殷淮用最温和姿态划出最分明界限,不让齐轻舟走过去。
殷淮这个人,不让你走过去,你就步都跨不过去。
日落西沉,雪中晴光。
冬日黄昏不带温度晚照映在齐轻舟脸上,淡淡亮色与偏白雪光将他难过与失落照得清二楚,全然摊开在殷淮面前。
少年眼睛汪汪泊,带着害怕被拒绝恐惧又带着破釜沉舟孤勇。
当初掌印也是这等他。
三天三夜,他可以站三十天,三个月,三年,他也要等,不求掌印能消气原谅他,只求等来个掌印愿意与他见面说话机会。
近乎自虐地,齐轻舟甚至希望风雪来得更肆虐猛烈些,好让他更清晰深刻地尝遍当初掌印在长欢殿外等他滋味,那种冷彻心扉
掌印是真不想再要他。
齐轻舟这刻终于认清这个他直在逃避事实,讷讷站在原地,心里空荡荡漏着风,想哭却流不出滴眼泪,任由手脚在冰天动地里僵硬,夕照殆尽,风雪又开始肆虐,层层压在他动不动脊背上,像座雪白雕塑。
他又突然想起,掌印跟他说过,当年他被张常在罚跪在雪地里掌长明灯,是自己扔个小暖笼给他。
可是如今他把自己长明灯弄丢,他世界陷入绝望黑暗。
东厂议事堂。
殷淮宽袖中手指紧紧,垂下眼睑,让宫人取件大氅,递到他面前:“殿下穿上回去吧。”
冷冽声音像三月湖水样静,不曾泛起纹多余涟漪。
齐轻舟看着那道当初把他迷得眼花缭乱清影,鼻尖发酸,语气却坚定:“不走,还有事要和你说。”他当然知道这并不是个表白好时候,宫人来来往往,他也知道掌印也许已经对他失望透顶不再喜爱,但他还是要争取。
“你也不许走。”他欲伸手去拉殷淮衣袖。
殷淮抬手,堪堪偏闪,眼神带着无奈与点点责备,像看个不懂事小辈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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