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时候祖父教他画得最多便是墨梅,说墨梅色黯,无香,然枝干修直,大雪压不低,如君子。
祝知宜望向茫茫白雪,不知祖父冤屈何时也有洗尽日,若是可以,他不做君子也罢。
梁徽兴致勃勃道:“怡沁苑那头新栽数十亩白梅成木,等放晴邀清规同去看。”
祝知宜可有可无,犹豫半晌,终是忍不住说出口:“移栽劳财,年尾还是节源存蓄为好。”
“……清规说得是。”
梁徽不逗他,道:“从理藩部经过,便来看看。”往日这条宫道他总是个人走,如今有人并肩,感觉有些不同与微妙。
梁徽看眼他发束,道:“和田玉配清规,好看。”
祝知宜摸摸头冠,他今天戴那日张福海拿过来玉簪。
“皇、君庭送臣、”祝知宜换个称呼连话都说不顺溜,罕见升起几分烦躁,“送这簪子做什?”他那里佩环玉饰品多是。
梁徽微凝他,听闻他因缴佟瑾金簪被太后召去骂顿,刚好手边有块和田玉,想做便做。
梁徽微微笑,低声应,将伞往他那头侧,这才对还跪着地宫人淡道:“都起来吧。”
他左手负在身后:“中宫归位,各司当忠心尽职,尽心辅佐,如有不逮,严责厉罚。”
下头齐声应道:“遵旨。”
众司长官着两道并肩离开背影,四目相对,面色难明。
皇帝从不过问后宫之事,而今特意来接人,但又不直接插手君后宫训,只提点警告众司,既给君后撑腰,又以示信任、尊重君后,这……谁能不道句帝后情深。
梁徽走哪儿都不爱带乌泱泱随从,身边至多跟张福海,如今张福海退下,便只剩他们两人身影在这白皑皑寂悄悄天地间游移。
梁徽挑条偏僻宫道,许是太静,传来哀婉泣血求饶,祝知宜眉心蹙,循着微弱哭声快步绕过宫道,梁徽只得打着伞紧跟上。
是秦太妃嬷嬷在训人,周旁围着几个侍卫。
那宫女年岁不过十二三
他捻捻伤口还未好手指,只道:“清规觉得呢?”
“……”祝知宜不太想和梁徽这种笑面狐狸说话,高深莫测阴晴不定,话说三句留半句,君心难测,你猜猜,劳心费神。
祝知宜把手从手炉里伸出来:“臣来撑伞吧。”他向来是最重规矩,宫道上人来人往,叫皇帝给他撑伞算怎回事。
梁徽微闪,没叫他碰着那冰冷伞柄,把他手重新塞进手炉里,拂走他肩上片花瓣:“清规喜欢梅吗?”
“喜墨梅。”画着好看。
祝知宜想不到这些个弯弯绕绕,梁徽是来看他这把刀够不够锋利,能不能斩太后乱麻,只问:“皇上百忙还抽空来——”
梁徽冷不丁侧眸看向他,目光淡而缓静。
“……”祝知宜只得又改口,“君庭找臣有事?
梁徽看着雪地上被他们走出个个脚印,笑意温和地调侃:“既是‘君庭’,怎还以“君臣”称之?”
“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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