郑沛将信将疑瞅他,到底乘上轿撵走,临还抛下句“赐娴表妹,咱们下回再叙”。
他看见元赐娴抽抽嘴角
想到这里,陆时卿扯下嘴角,抬起双空洞无神眼,望向灰蒙蒙白茫茫天边。
记得第次跟她正式打照面,是三年前初春,在大明宫。
彼时她方才十五及笄,因滇南战事告捷随父进京受赏,册封当日,穿得比公主还艳,大典上,群臣百官,皇子皇孙,没有谁不侧目。
他也多看她眼。无他,只是琢磨朝堂阴私,想元家这位县主颜色出挑,又到许人家年纪,这趟册封大典过后,怕有不少人得动心思。但滇南王身份却太敏感,除缺心眼,想必没人敢大张旗鼓表态。也不知圣人打算如何利用这桩亲事做文章。
他脑袋里转悠着这些个弯弯绕绕,等礼毕打道回府,经过宫道时,却当真碰上个缺心眼。正前头,病秧子九皇子郑沛半道拦元家兄妹,远远瞧着,大概是在出口调笑人家小娘子。
腊月大寒,年当中最冷时节。
朔风苦雨里,陆时卿屈腿半跪在桥栏边,佝偻着背脊,嘴里不住咳嗽,咳阵就吃进口冷风,冷风灌入肺腑,无比冲嗓,于是便再咳阵。
如此反反复复。
细雨最湿衣。他身上那件深紫色官袍已快染成玄色,三品朝服这个不怕脏糟蹋法,手心里攥着字条倒是干干净净。
郑濯将元赐娴留下字条给他后,就被他勒令回城,免遭盯梢。眼下漉桥上就他个。天寒地冻,也没别人这样想不开。
元赐娴身边那个兄长心眼也不多,直来直去,看不下去,张嘴就要破口大骂,也不管对方身份如何尊贵。
陆时卿本不想管这事。毕竟元钰此人和他不对付,结狗怨。看他得罪郑沛,他该置之不理。但想到郑濯近来有意拉拢元家,元钰捅篓子,也是给他们惹麻烦,便在那边吵起来前,迈步上前,笑说:“九殿下,您在这里。”
他出口,元家兄妹和郑沛便齐齐望过来。他掠仨人眼,给他们行礼,然后跟郑沛说:“臣在来时路上,见您宦侍正四处找您,看起来像有急事。”
郑沛被打断好事,不爽问:“什急事?”
他面不红心不跳地说:“这个臣就不知道,保不准是圣人有请。”
陆时卿咳得气急,支肘想将自己撑起,试两下没成,干脆个翻身,背脊贴住桥栏瘫坐下来。冷风号得急,往他袖里阵猛灌,幸而官袍袖口窄,挡去大半。
他紧紧袖子,耳边似乎响起个邈远声音,自两年前隆冬传来:“徐先生,您大冬天也宽袍大袖,不冷吗?”
他当时想说冷啊。只是倘使换窄袖,掐腰带,身形外露,就不好掩人耳目。
但他说不得,所以哪怕都快抖似筛糠,还强装着气定神闲,声色平稳道:“徐某不冷,多谢县主关切。”
早知后来还是被元赐娴识破身份,他演这出又是何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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