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金印,是皇帝笔迹,下令把人接回说得通,但是“纵沉疴,亦须还”,这样笔触似乎有些失常。他心里思忖,不能做在脸上,把手卷交回去,颔首道:“主子意思咱家明白,横竖明儿水师检阅,于大人也才到,歇歇脚再说。千里马再好,总要吃料。咱们同朝为官,以往没什来去,这次借着机会攀攀交情,往后协作地方多,熟络好说话。”他温吞笑,“娘娘精神弱,咱们别扰娘娘清静,出去再叙话吧!”说着对帘内插秧揖,却行退出厢房。
江南是白墙黛瓦,四四方方天井又窄又高深。他踱到片芭蕉茂盛游廊处驻足,回首看于尊匆匆而来,收拾心情重又堆砌
云流水。东西两厂提督都在,样飞鱼服、描金乌纱帽,穿戴在不同人身上,显出不同韵味。譬如株是修竹,根是朽木,似乎完全没有可比性。昨晚上揭笼盖儿偷窝头肖丞早就不见,眼前依旧是八面玲珑肖铎,神色安然,眉眼坦荡。
他转过身瞥于尊,笑道:“于大人路顺遂?听说聊城那段连着下,bao雨,运河决口子,两岸庄稼全淹。你西厂也管奏报,这会儿河堤修得怎样?”
这口气里已经带询问味道,东西厂原就不是平级,虽说有点儿后来居上架势,但论起资历来,西厂差不是星半点。于尊这会儿尾巴翘得再高,说到根儿上不过和司礼监秉笔相当。个闫荪琅都比他体面,要入肖铎眼,还得再多历练几年。
他自己也知道,心里再不服气,依然得对肖铎作揖,“州府调戍军,勾着胳膊搭人墙,日夜壅土、垒沙袋子,宝船收锚时候已经治得差不多。”
肖铎笑笑,“那地方中丞好客得紧,当初咱家宝船经过,他在岸上送七八里地远,于大人这回赶巧泊船,应当走动过吧!”
东西两厂互相监督不是稀奇事,于尊是屎壳螂翻身,半路出家官儿,捞银子挣进项,忙得顾不上穿鞋。人不能贪,贪多嚼不烂,就容易露马脚。太监心窄,白黄越多越好,可是越多动静越大。刚掌权不晓事儿,其实千石万石,还不及卷轴古画实惠。
他含笑看着他,于尊给抻下筋骨。也是不动如山,不过打打马虎眼,顺着话茬应承两句。
音楼在里间听半天,连咳嗽带喘叫声肖厂臣,拿手绢捂着嘴说:“于大人刚才传口谕来,说京里主子叫来接人,这病可怎好?舟车劳顿,怕捱不住。”
肖铎沉默下,问于尊,“是皇上意思?这儿还没接着旨意。”
于尊皮笑肉不笑道:“正是呢,肖大人要是不信,这儿随身带着手谕,请大人过过目。”他把怀里鎏金竹节筒拿出来,揭盖子倒出纸卷儿双手呈敬上去,面又打圆场,“也知道娘娘艰难,这大热天儿,路上颠簸委实不好受。卑职这也是没法子,主子下令奴才照办,不单卑职,肖大人不也样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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