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低头想想,“是啊,可以不在乎任何人,唯独父亲不能不管。虽然是庶出,毕竟是他骨肉,他总是疼。”
“所以娘娘要学本事,也全是为家里人?”他撩袍坐下来,“上回说替娘娘找师傅,现在想想还是不必。有些人媚骨天成,不用雕琢也如珠如玉。娘娘这样……画虎不成反类犬,失天质自然倒不好。”
她横过来眼,“真伤心呐您!不过也是,要是进宫是音阁,说不定早就宠冠六宫。”
她递过杯子来,他同她碰下,慢慢长出口气道:“果真如此,头个殉葬就是她。宫中路不好走,没有人扶持,太过拔尖只有被毁掉,尤其这样年代,谁也做不自己主。”
“厂臣也有身不由己时候?”她打个酒咯,好像
这样大船,信步游走都是开阔地。船上戒备森严,尾楼甲板上也有戴刀锦衣卫。他挥手命他们退下,提溜着酒壶,拖过两个木头杌子来,请她坐,把酒递给她。
运河中心水流湍急,宝船挨边走,能减少些阻力。他站在船舷旁,堤岸高埠上柳条从他肩头滑过,抬手摘片叶子,冲她扬手道:“臣奏曲,给娘娘助兴。”
音楼抚掌道好,他吹是《平沙落雁》,古琴曲,用柳叶吹出来又是另种味道。曲调略快些,绵延不断,九曲回肠,在这寂静夜里,从这铁血铸就战船中飘出来,是刚与柔融合,说不出哀伤幽怨。
曲毕,音楼不知怎称赞他,站起来颇豪迈地举樽,“好!点浩然气,千里快哉风!干杯!”
她没有等他共饮,自己先干为敬。他对酒向不大热衷,就算喝也只是小口,她却不样,闷起来就是半杯。他劝她少喝,“喝多伤身,要闹头疼。”
她却不听他,回手笑道:“是借酒浇愁呢!想到回京后就得进宫,脑仁儿都要炸开。”
他听歪脖儿问她:“娘娘不是有雄心壮志要做太后吗?怎这会儿又打退堂鼓?”
她摇头道:“玩笑而已,又没有媚主之姿,宫中佳丽三千,哪里轮得到!厂臣上回不是说要给找师傅吗?如今寻摸得怎样?”她絮叨着,也不用杌子,往甲板上坐,两臂撑着身子,仰天看头顶上月,“是该好好学学,再不学就来不及。不瞒您说,其实很笨,也就是看着挺机灵罢。”
肖铎花好大力气才没有嘲笑她,真压根儿不算瞒,她本来就不怎聪明,说机灵也谈不上。但是就这个平平常常人,莫名叫他体会什是牵挂。他也知道自己脾气,但凡心思重人,要喜欢上个女人,除非她赛过自己,能叫他心悦诚服。否则干脆找个傻呆呆,需要人保护,好让他英雄有用武之地,也是种别样满足。
他在旁掖着袖子回话:“娘娘切勿妄自菲薄,臣瞧娘娘就挺聪明。娘娘对现在生活不是没有怨言,只是碍于家人不能挣脱,是不是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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