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呷口茶汤道:“今晚连夜行船,明早到沧州地界再歇上半天。您瞧瞧有什要添置,可以上岸筹备。”
她说:“这里样样都有,也没什要置办。”稍稍顿抬眼看他,“厂臣,给您做双鞋吧!以前爹油靴和软鞋都是做,他总夸手艺好,懒这许久,生疏倒可惜。明儿还是上岸买些尺头,厂臣是要靴还是要履?”
肖铎手里托盏,按捺住欢喜低头看指上筒戒,怕不小心那份感情从眼睛里泄露,叫她捉住引出尴尬来。便道:“内侍穿戴有巾帽局打理,每年冬至从节慎库提数十万银子用在这上头,样样都是现成,娘娘何必费那手脚。”
“那不样,亲手做,是心意!”她说着,又转过去挑拣花样子,自顾自道,“还是做靴子好,做得结实些,穿得也久些。这趟回浙江是最后次在外头晃悠,等返京就得进宫去,往后哪里能那随性!给您做个鞋,叫人知道背后还得编排呢!说太妃和掌印怎怎……”她憨傻笑道,“是没什,带累您清誉,那罪过可大
慰藉也在情理之中。连荣安皇后都能沉溺,个涉世未深女孩儿,还能翻出他手掌心?
可是他千算万算,忘把风险计算进去。挑挞得久,自己不小心栽下去,摔个脸面尽失。留是留不住,不过不再指望互惠互利,把她捧上高枝,好好在宫里坐享富贵也就足。
他缓步踱到她舱前,犹豫下,还是在门框上敲敲。
她在灯下描花样,不学无术这久,玩得有些厌,那些女红再不拾掳起来,万手生就撂下。听见敲门声抬起头来,支使彤云去看看。彤云打帐出来行个礼,“督主来?娘娘在里头忙呢!奴婢找小曹公公讨炭条去,督主里面请吧!”说着欠身出去。
音楼手里画笔顿在簇花蕊处,突然心跳大作。他这几天来得稀松,但是夜夜临睡敲她墙板,这样含蓄温情小动作,竟盖过以前千言万语。她紧张起来,笔尖颤抖,满手都是汗。暗啐自己没见识,越来越受他影响,往后只怕要步荣安皇后后尘。她心里都明白,可是明白又怎样,她自控能力很差,自己还没察觉,就已经让人玩弄于鼓掌之间。
定定心神搁下笔,站起来时候他正撩水墨帐幔进来,月白团领衫,头上戴累丝金冠,如玉脸庞,印刻是淡淡笑意。
“娘娘在忙什?”
她回身看桌上眼,“描几个花样,回头绣汗巾用。”又笑道,“厂臣现在这拘礼,真叫不适应。墙头敲惯,进门也知道敲门!”
他不来寻她衅,她倒得瑟起来!肖铎道:“臣敲舱扳,也盼着娘娘有回应,可是连着两三晚都是石沉大海,臣还以为娘娘压根儿没听见呢!”
她不回话,心头微漾,只抿嘴笑。比个手势请他坐,自己提壶来给他沏茶,往窗外看眼,“都这个时辰,还不停船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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