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到这里,傅元青已经清醒,坐起来看他。
赵煦笑笑道:“昨夜杨凌雪最后那段话听见。”
“他素来口无遮拦,你不用在意。”
“不……其实自前些日子便有这样想法。”赵煦说,“赵家脉骨子里都疯颠偏执,也逃不开。你是心中最亲爱之人,便要把你抓在手中,不肯放手。直以来,处心积虑所作所为,都为是为拥有你。如今拥有你,也拥有你心。祖父与父亲,他们个折断你双翼,个为你戴上沉重镣铐,呢?难道要把你关在这名曰紫禁孤城中辈子吗?夜晚每每醒来,总质问自己,与父亲,与祖父又有何不同?”
“承景……”
赵煦搂着他,亲吻他:“刚才那跪,还你十三年父子情深。从往后起,成人为君,阿父需以夫君之礼待。”
“明明红烛囍被都睡两次……”傅元青被他吻得情动,轻斥道:“还叫阿父。”
赵煦笑,低声唤他:“兰芝。”
“嗯……”
“兰芝。”赵煦搂着他在怀,“爱你。”
皇极殿过去,是养心殿。是帝国心脏,是至高皇座。
傅元青环视四周寂静宫宇,有些感慨。
他从怀中拿出自己缝制缁布冠,对赵煦道:“今日观礼,见诸位王亲为陛下加冠,其实也准备……”
赵煦没有说什,摘下头顶大帽,又取下束发冠,单膝跪在傅元青面前。
傅元青没料到他会如此,怔忡后退步:“你不必如此……”
他们从京城巷道里走过,年轻时傅元青曾在这些道路上策马前行,再往远处去曾是傅家旧宅如今慈茹寺。
他们在寺庙之前合掌而拜,又投入二十文香火钱,转身离开。
岁月冲刷。
这个京城。
这些街道。
赵煦笑看他:“杨凌雪说没错,你若在内监,就永远是内臣,是宫里人,是影子,是被唾骂奴仆。不忍心,不
“亦如是。”傅元青应他,“承景。”
*
养心殿内夜荒唐,倒比之前更热烈几分。
寅时赵煦起身,便惊动素来浅眠傅元青,他迷糊睁开眼,便瞧见赵煦穿好衮龙服,手里拿着圣旨坐到床边。
“兰芝,醒醒。”
赵煦抬头看他:“十三年你待如子,为长为亲,按理应由你为加冠。以礼相待,没有错。”
傅元青沉默会儿,把自己缝制缁布冠为他戴上。
缁布冠不过是黑布所做,很是朴素,可赵煦戴上后在傅元青看来颇有别样风度。
他为赵煦带完冠,跪在赵煦面前。
两个人相看,又笑起来。
这些记忆,显得暗淡。
然而有人悄悄用新记忆重新为它们着色,在心头种下鲜活种子,如今已经长出嫩绿枝丫,开出芬芳鲜花。
盘活苍老记忆和悲凉过往。
鲜明在心头,再也不会逝去。
东安门过去,是东华门。东华门过去,是皇极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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