孝子摔盆,三摔而送。
出殡时,长子摔盆,以寄哀思。
盆碎,则棺起。
长子摔盆,盆不碎,则长孙摔之。
二摔而盆不碎,则定是有什未完之事,去世之人不曾瞑目。
并非傅元青。
他后半句没有说出来,可陈景似乎懂他,道:“浦夫子在天有灵,会明白您苦衷。”
天终于快要亮。
声唢呐声起,便到要出殡时辰。
外面顿时嚎哭声响成片,男男女女老老少少,莫不悲戚。按照丧礼规矩,在家里唱丧后便要起棺而出。若过时辰便是对先人不敬。
*
浦夫子灵堂设在正堂,棺椁层层叠叠覆盖,上又盖各类经纬,他是见不到老师面容。
傅元青站在棺椁前,接过浦柱国递来三炷香,微微躬身行礼上香。
然而也止于此。
他是宫中人,替皇帝前来吊唁,躬身上香已是最重大礼。
,只是浸染岁月痕迹。同样有岁月痕迹,还有浦柱国及其家人。
*
他小时顽劣,父亲傅玮听说浦夫子善育人,便托杨凌雪之父杨继盛关系,带束脩前来拜会,是浦柱国接待。
那会儿浦柱国还年轻,未曾致仕,笑着迎他们入内。
父亲说:“小子顽劣,恐浦夫子不收。”
此时,为避开忌讳,便会找奴仆摔盆强行起棺,未来便是有什灾祸降下,也是降到奴仆身上,不会殃及后人。
浦颖泪流满面,声音沙哑:“兰芝,家翁不肯走啊!家翁不肯走!如今时辰已到,只能三摔而送之。心抱愧!”
声“兰芝”唤得傅元青浑身颤。
他缓缓开口:“去吧。”
“你、
可哭丧之声起后,又暗下去。
接连两次,并未起棺。
傅元青已觉有异,站起来推门而出,正好浦颖正要入内。
“怎?”傅元青问。
浦颖哭眼眶红肿,哽噎道:“起棺前应摔盆送行。父摔盆,盆不碎。复摔之,盆不碎。”
行礼后,主人移位,浦家人皆跪地叩谢隆恩。密密麻麻地从正堂跪至外间。
傅元青心头有些茫然,抬头看天井,飘散小雨也似乎茫然。
繁琐礼仪终于结束,傅元青被请入间雅阁内,呆坐着。
陈景在他身边陪伴,过会儿,便有仆役奉茶,陈景接过来试温度,递至他手边:“老祖宗,节哀。”
傅元青这才回神,笑声:“是宫中人,今日吊唁所寄托乃是皇帝哀思……”
浦柱国笑道:“家小子年幼时也这般,后来读书,便好些。瞧你家小公子长得机灵可爱,家父定喜爱。傅大人不嫌弃,便放在家父处好。”
然后浦柱国蹲下摸摸他头,问他:“介绍个大哥哥给你认识好不好?也好有个玩伴。”
他记得自己点点头。
浦柱国便对着他身后道:“浦颖,快来,给你认个弟弟。”
他回头去看,浦颖刚去打麻雀回来,手里提着几只,笑着问他:“要不要起烤麻雀吃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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