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现在过去,四点到。”
挂电话,裴文杰开始换衣服。
后面两天,痛苦感觉没有消退,还有叠加在痛苦下愤怒、无力、自责,愈演愈烈,那块儿胸口烙铁没有消失,
他踉跄地爬起来,路跌跌撞撞地冲入洗手间,趴在洗漱台上猛地干呕,可是下午几乎没有进食他什也吐不出来。等这波痛苦结束时候,裴文杰才发现自己浑身已经被冷汗浸透。
他打开水龙头清洗嘴角,抬头看到镜子里自己,脸色阴郁又憔悴,难看得吓人。
从医生宣告他切健康,克服厌食症出院后,他就基本没有经历过这严重反复。
这很糟糕。
根本没办法掩饰。
他停顿下脚步……他记得那个新来老师……叫做梁逢。
裴文杰没有回答,转身走入光中。
他即将去迎接属于自己厄运,也准备反抗这样厄运。
裴宏终将为此付出代价。
*
有些日期比较早饭菜,早已经变质。
他仿佛没有吃出来,口接口地将每盒食物都细嚼慢咽地吃完。像是与母亲共度最后时光。
他将那些保鲜盒都清洗干净,盖好盖子,整整齐齐地放在桌上。
又把母亲便笺纸收集起来,嗅嗅上面墨香。
这是属于母亲……最后气味。
——给文杰2012年1月3日。
——给文杰2012年2月9日。
……
……
东西太多。
以梁逢那样性格,肯定又要操心。
他看眼时间,凌晨三点半。
于是出来给谭锐打个电话,把出发时间提前。
“多久?”
裴文杰嗓子有些哑,可能是被反流胃酸灼伤,他咳嗽两声:“越早越好。”
拍卖会上看到母亲遗物时候,有种难以忍耐剧痛,将裴文杰击穿。
这种痛苦感觉好久没有出现过。
像是块儿炙热烙铁被吞入食道,滚入胃中,让他体内每寸血肉都被熔岩半高温灼伤。身体违背意志翻涌起剧烈呕吐感,想要将这些痛苦尽数释放。
他靠着惊人意志力,直压抑着这种感觉,面色如常地带着梁逢回家。到最后他如何走入主卧,又如何入睡,直到关于母亲梦将他惊醒,他都没有特别清晰记忆。
胃里翻滚感觉让他浑身颤抖。
可是这样记忆,裴宏也吝啬给予他。
然后他将那些便笺纸全部点燃,将所有灰烬掩埋在那株君子兰下泥土里。
天边发白。
他又有些响动。
走出两步,听见屋子里有人问他:“是谁?”
他并不能全部带走。
裴文杰将放在冰箱里几十个保鲜盒都拿出来,打开盒盖子,尝口。
母亲饭菜是那地熟悉,仿佛她还在身边,就像是每个放学,他走到门口,就能看见厨房窗户里那盏橘黄色灯。
能看见母亲探出头来,笑着对他说:“回来啦?准备洗手吃饭吧!”
时间确实太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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