颐行也有些怅然,“可惜去得不多,只有两回。长到八岁以后哥哥就不让跟着,到底那不是好地方,女孩子得避讳些。”
“为什呀?”银朱纳罕,想想道,“难不成像八大胡同似,那些漂亮姑娘全是粉头儿?”
颐行点点头,做个噤声手势。聊那些上不得台面东西犯忌讳,这是背着人,主仆两个私下里议论,要是被旁人听见,可就有失体统。
她们俩交头接耳,频频相视笑,边
进来。这是入行宫头个整日子,本就是来游山玩水,太后便下令在烟雨楼设宴,有民间梆子和升平署早就预备好曲目。就着青山绿水,听着悠扬小调,远处开阔水面上,还有太监们假扮渔夫,个个摇着小舟,穿着蓑衣赶着鸬鹚,瞬让人有身处江南水乡错觉。
帝王家设宴,不像寻常家子,张满月桌,阖家都围坐在块儿。宫里也好,行宫也罢,讲究人张膳桌,皇帝和太后在上首,两腋照着品级依次安排,就算再得宠,都得老老实实在自己膳桌前坐着。
老姑奶奶心不在焉,也不瞧戏,看着远处水面直走神。皇帝瞥她好几眼,她都没有察觉,最后还是银朱轻轻叫声主子,才把她魂儿给喊回来。
“怎?”她扭头问。
银朱垂着眼睫,压声道:“您走神儿啦,万岁爷老瞧您呐。”
她哦声,好在隔好几步,他没法儿挤兑她,有时候保持点距离就是好啊。她捏起桌上酒杯朝他敬敬,他显然是不高兴,没搭理她,倨傲地调开视线。颐行讨个没趣儿也不恼,自己悠哉抿小口,慢腾腾吃个玫瑰酥。
其实她不爱听戏,在江南时候家里唱堂会,她最喜欢环节就是往台上撒钱。把把铜子儿,全是用来打赏那些角儿们,你撒得越多,孙悟空翻筋斗就翻得越带劲。哪像宫里,咿咿呀呀都是文戏,她又听不懂他们在唱什,坐久不免要打瞌睡。
银朱看她悄悄打个哈欠,有意调动她兴趣,说:“您瞧那花旦唱得多好,唱词儿也编得巧妙。”
颐行叹口气,“这唱都是什呀,咬着后槽牙,像跟谁较劲似。与其在这儿听他们唱,还不如让上湖里摘菱角呢。”说到高兴处,偏头对银朱道,“你没上江南去过吧?要是在秦淮河上游过船,就知道老皇爷为什爱下江南。早前哥哥在金陵当织造,逢着有朝中同僚来办差,就在秦淮河上包画舫,设船宴。还小时候,他准跟着出来玩儿,那两岸灯火,别提多好看。还有漂亮姑娘,住在邻水河房里,梳妆时候开窗抖粉扑子,有风吹,满河道都是胭脂香味,那才是人间富贵窝呢。”
银朱听她描述,又是向往又是遗憾,“奴才没去过江南,咱们这等出身人,家里阿玛兄弟做着小吏,哪儿有带上阖家游江南闲情儿呀。都是落地就在营房呆着,眼睛盯着脚尖那亩三分地,哪知道外头开阔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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