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通常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,他尽力掏掏,也说不出句好话来,更不晓得该从何处说起,唯有句记得牢牢。
他想起在螣蛇洞内,他瞧见李十头回变成发光菩萨时,听见阿罗说——三魂祭,神荼出。
他算过,木莲,芸娘,再加上他涂老幺,这三魂是顶够。
他听说,这魂魄离体时,人身体里还能残存些意识,他便想拘着这些意识,瞧瞧回归令蘅,瞧瞧她怎样将这臭婆娘打得落花流水。
涂老幺有些得意起来,靠坐在台阶上,忍不住唱起曲儿,他曲声仍旧比杀猪声还惹人烦,但他也顾不得许多,只胡乱抹把脸上血,咧着大嘴大声唱起来。
他心知自个儿也活不,既没活头,他还怕个球。
于是他将头上箩筐扔,指着阿瑶,气红眼眶,骂句:“小丫头片子,你涂爷爷说话,最好听清楚喽!”
“涂什?”阿瑶问。
“涂三平。”涂老幺将锄头砸过去。
阿瑶甩袖挥,那锄头便转个方向,落至气若游丝李十身上,“咔嚓”声,将她右肩卸下来。
“鸦瓴般水鬓哎——似刀裁。”
“小颗颗芙蓉花哎——额儿窄。”
待不梳妆怕娘左猜。不免插金钗,半儿蓬松半儿歪。
时断时续曲声中,他感到困意自四面八方袭来,同样四面八方袭来仿佛还有别,那是浪又浪叩头声响,万鬼,千魂,狼嚎,虎啸,神音,仙乐,这些声响出现在静谧而萧瑟冬夜里,是如此热闹,也是如此不合时宜,更是如此矛盾而微妙,可它们齐齐叩向这处,似虔诚皈依。
同宋十九回归时不同,那时万兽欢腾,百虫破土,令蘅出现是安静暗涌,仿佛成千上百根游走而来丝线,交织在中央宁静里,只待那
涂老幺不说话,他只默默地盯着李十血肉模糊脸,好似从未见过她似,眉目看仔细,记牢,而后他堆起眼皮子,同往常样赖笑声,抬起头来,看着阿瑶。
他不紧张,也不惶恐,以街头巷尾二流子惯用身段斜着重心,另腿没教养地抖起来,这是神同人对峙,亦是高高在上同三教九流对峙,他将脖子缩着,手在袖口里揣起来,西装袖子太小,他揣着不大舒服,却也只能将就。
“涂三平。”他又重复遍,对阿瑶赖皮赖脸地笑着,说:“涂三平要你命。”
他说得笃定,连阿瑶亦不由自主扶住轮椅,却见涂老幺呵呵乐,俯**子做个助跑动作,在清冷巷子里“踏踏”几声闷响,随后便是“轰”声余颤。
她瞧见涂老幺头撞在坚硬石柱上,肥硕身子抖抖,似是没想过这样疼,连骨肉都起退缩反应,可他回身坐在石阶上,被血覆盖脸庞无畏又无惧,眼珠子原本便小,此刻更是睁不开,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,盲目地寻找李十方向,手里握着神荼令隐隐颤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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