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十倒仍旧是不在意样子,面上清汤寡水,只问他:“因着没回信,你便寻来?”
“啊。”涂老幺点头。
“没坐船?”
涂老幺“嗨”声笑:“晕船不是?得亏没坐船,要
“李十!”
李十眉头蹙,又极快地放开,难以置信地将瞳孔放放,眼珠子自上而下,又自下而上,最后又回复原有冷淡,凉飕飕地望着面前人。
对,就是这个眼神,面前人更笃定自个儿未曾认错。
他笑嘻嘻地走过去,仍旧是缩着绿豆眼咧着香肠嘴,要伸手拍把李十肩膀,又矜持地缩回来,脖子在西装领子里活动几下,赖笑道:“十姐。”
李十嗤笑声,挑起边眉头:“涂老幺。”
泪花子。
李十侧脸瞧瞧,走至马路中央,将婴童掉落虎头帽捡起来,要递给那妇人。
捏着那帽子,她有些发怔,从前有个粉雕玉琢小婴孩,从来不哭也不嚎,啃是白面馒头,穿是遮住指头旧衣,什虎头帽拨浪鼓,旁人有她什也没有,但她总是甩着袖子,弯着亮晶晶眼朝她笑。
自小到大,她果真没有哄过宋十九几回,而她就真如此满足,连点多余贪心都没有。
小妇人将帽子接过去,弯身同李十道谢,李十转身要走,却忽闻身后阵尖锐鸣笛声,两旁响起此起彼伏惊呼,硬铁皮庞然大物自纷扬尘土中冲过来,突突突排气孔似猛虎觅食时喘粗气。
是涂老幺,却不是从前那个涂老幺,如今他身裁剪精良西装,大肚子掖进去些,皮带同鞋头擦得锃亮,更亮是油油大背头,发丝根根分明,码得齐齐整整,鱼翅似透着金贵。
“你这是……”李十看眼他,又看眼那汽车。
他傻乎乎地乐回,好容易才从重逢喜悦里拔出来,二话不说便接过李十包袱,同她走到旁巷子口,颠三倒四地寻话说:“给你们递信,倒是收着没收着?怎也不回两句,你们文化人,嗳,体面,做事却不讲究,那是好是孬,总得有个信儿,没得让人着急不是?”
他低头拍着李十包袱,掂掂,又问:“咋就这点儿啊?”
他欲言又止,脸“你怕是过得很苦”表情,克制地望着李十。
车头顷刻便至眼前,李十闪身跃躲避开,右手习惯性地回勾,本能地护住身后。
刹车声骤起,刺耳得似挠在耳膜上,轮胎在地上划出长长划痕,发动机咕咚咚地震,将汽车震得似苟延残喘老头,颠颠地停下来。
李十将空落落手垂下来,心里预感噔噔作响,眼眨不眨地盯着那洋车。
两旁行人仍旧大气儿不敢出,也不晓得是哪位老爷,面拾掇面偷眼瞧,那车仿佛被烧得狠,吭哧吭哧喘着气,捕猎失败似,多少有些不甘心。
“咔”声响,车门仿佛是被砸开,滚滚浓烟里跳出个熟悉身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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