缘故是因接到雨师妾信,说朱厌被泰山府判转世为家猪。
朱厌是顶乖巧只异兽,白首赤足,肖似猿猴,自小便长在钟山里,只是略皮些,好去人间林子里玩耍。
乾隆年间便失它踪迹,据闻是被人诛杀魂归泰山,因着活得过久,前尘纷杂,细审二百年,这才结案。
泰山府冷清得很,连茶肆也开得有日没日,偏偏按着《清明上河图》模样修葺汴河两岸街道,密集商铺关半,桥上鸦雀打着盹儿,枣红马同老黄牛百无聊赖地对望寒暄,穿龙袍也偷不来半点汴梁大道车水马龙繁花似锦。
俩字儿:做作。
“那,”宋十九低头,又抬起来,“阿罗手里捏紧提灯,和你为动武戴手套,不是因它。”
她拥着湖水涟漪,静静望着李十:“是因为。”
叫烛九阴。
钟山之神,视为昼,瞑为夜,吹为冬,呼为夏,掌春秋,司时辰。
钟山大极,也大极,时常以原形之身,躺在起伏山脉上,寂遥遥地望着人间。
西北海之外,赤水之北,有章尾山。有神,人面蛇身而赤,直目正乘,其瞑乃晦,其视乃明。不食不寝不息,风雨是谒。是烛九阴,是谓烛龙。
李十自宋十九睁眼动作里发现她不同,往常她睁眼似拽帘子,将薄薄遮挡物“唰”下拉开,含羞带笑眼神便跳出来,莺啼似,咋咋呼呼地期盼你看她。而此刻她像是用双手推门,垂下睫毛是整理袖口准备,落在地面眼神是她叩开门缝,最后她才将扇门洞开,眼神完完整整地对上眼前人。
自如,慵懒,还有沉睡乍醒时不自觉带上被冒犯。
她静静地将眼神自周遭扫过,最后在李十身上停下。
未语先是笑,她哑声说:“十。”
比这假市集更做作是桥上走来人,她青天白日地拎着盏玻璃罩长明灯,落雪似交领长裙
呼出气息是钟山云朵,梦呓唾液是凝聚湖泊,闭眼,钟山便陷入黑暗,睁眼又是个白天。
在这万兽聚集山头沉睡许多年,后来,化作人形,下山入凡尘。
听唐宋评书,吃元明陈酒,走过五胡乱华时白骨坑,坐过阿房宫最高檐牙。
见识过形形色色人,拿捏过形形色色欲望。
九二年,隆裕太后逊位诏书见报那日,入泰山府。
万家灯火在她这两个字落下时重燃,李十乍停而复苏心脏也样。
她站起来,聘聘婷婷弯依树而立白蛇,白蛇慢吞吞朝李十走过去,无名指同中指折,将手心字掖进掌纹里。
才走几步,她又停下,忽然皱起眉头,眸光在阿罗拎着提灯上扫,偏头问李十:“狌狌不难制服,也并不凶险,你早知道,是不是?”
她闪着眼波,露出点眼熟天真。
李十道:“查阅几日典籍,晓得它习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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