涂老幺“嗳”声,上前瞧瞧媳妇肚子,怎比记忆里小些似,又说两回话,便同她进屋吃饭去。
他扒拉两口,不愿拖拉,便开门见山道:“这趟……”
“你这趟,究竟做什去?竟是挣这许多?”媳妇面舀汤,面道。
“挣,挣?”涂老幺结巴。
媳妇笑道:“李家姑娘差人送来结工钱,没敢动,搁在那灶台上,可掂掂,竟是沉。”
天津卫是顶奇特,开港猎海洋气同贯口相声实在结合得恰恰好,法桐过麻花儿香气,再配上炸得金黄酥脆糖饼,老津卫们蹲在街边儿过早,凭你认得不认得,笑堆便是声“姐姐。”
好容易来回,阿音央着李十涂老幺同她在天津卫住几日,租下个小洋楼,每日清晨口香气四溢黑咖啡,口涂老幺排小半个时辰买来狗不理包子,再靠着阳台听听戏,舒坦得阿音直叹赛神仙。
涂老幺十分吃不惯咖啡,莫说入口,便是连闻也闻不来,近前便嚷着头疼,李十淘来罐古丈毛尖,他倒是喜欢极,面珍贵万分地嘬着面偷眼顾阿音,生怕她黑汤下肚,不留神再中毒。
三五日后,众人才回京,涂老幺踏入四九城地界当先嗅嗅,熟悉气味唤出他从未有过思乡之情,唉唉连叹好几声。
李十租两辆黄包车,要领着阿音同涂老幺上酒楼去,涂老幺却道惦记家里婆娘,半道上便分别。
涂老幺口饭梗在喉头,转脸望着灶台上报纸包裹方块发怔。
四九城胡同永远闹腾腾,说书人个惊堂木,荒唐言从唐宋嘴便至明清,出玄武门之变是讲七八百回,可仍旧回回人头攒动,撑着扁担挑夫,抱着幼童婆妇,纷纷挤在当口朝里头看。说对面便是个滚着热汤茶肆,阿音嫌弃酒楼茶汤不好吃,便又拉着李十至这茶楼来。
大腿宽粗板凳短个脚,前后咯噔咯噔地晃着,蹬着棉布鞋小腿略有些纤细
他自个儿付车钱,却未往家里去,只四处转转,又两手揣蹲在路边儿发愁。
他算是看明白,李十做派,那不是般富裕,往日里灰不溜秋地守着烟摊儿,又生作副丑陋相貌,瞧着倒是小市民模样,可细细跟下来,却满不是这回事。这回买卖没收成,反倒贴好几十大洋车票同房钱,还有那猫拉屎咖啡,贵得教人闪舌头。
李十同阿音混不在意,可他涂老幺是穷得叮当响,出去趟未挣着几个子儿,倒是……他捂住仍旧揣在口袋里车票子,不晓得回家如何同婆娘说要将车钱凑给李十。
涂老幺瞧会子过往行人,肚子饿得直叫唤,想想,还是往家里走,钱嘛,挣呗。
到家,仍旧是矮截篱笆墙,仍旧是漏风院门子,婆娘在院子里晾衣裳,见着他,竟毫不惊讶模样,只对他道:“去去,洗个手,包袱搁下,饭在里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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