郁仪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,她曾想过自己重新拥有力量后要做什。杀曲家人是定,之后呢?要如何跟这个对自己家漠视得如此彻底宗门相处?
郁仪对凌云宗谈不上恨,但远远说不上爱,她对凌云宗感情早已被曲家人摧枯拉朽般摧毁得彻底。
说是迁怒也好,恨屋及乌也罢,她无法像自己父母那般,热衷于建设整个宗门,全心全意地庇护弟子。郁仪做不到再喜欢上生于此长于此宗门,更不想做。
可思及抛弃凌云宗,又像失根,抛却父母心之所系存在,脚下虚浮着。
但在今日,在万千修士齐齐追思自己父母时,郁仪想,为他们时半刻缅怀,为他们凝望天地方舟时眼中闪烁微光,为他们对已逝之人惋惜思念,她对凌云宗,好像重新有星半点归属感。
郁仪将这句话翻来覆去咀嚼遍。
“谢谢你。”郁仪语气很轻。
宋翩跹怔。
这种时候,郁仪不是该扑到自己身边撒娇吗?
在宋翩跹注视下,郁仪伸手接雨,雨如破碎珠玉擦着她手腕落下,坠在她手中,又从指缝溜走,只留片凉意。
自云层坠落。
宋翩跹将伞拿来,纤长手指沿着伞柄推开朱红描金圆圆方天地,遮在两人头顶。
宋翩跹执伞,便无法牵郁仪,郁仪抱着她臂弯,还在等答案。
宋翩跹先带着她绕过丛开得正艳月季,才道:
“不会,你安心便可。”
郁仪在这刻恍然明白,她重生,似乎才刚刚开始。
那些润泽万物温柔春雨,滴答滴答,绵绵密密地落在焦黑干涸土壤上,点点地耐心浸润、软化,终将浇灌出最柔软花来,轻轻摇摆,雀跃不已。
是宋翩跹让她重获新生。
她谢宋翩跹毫无保留纵容,更谢她诱人沉沦温柔。
自从她在这个世界床榻上“醒来”,看到窗棂边替命傀儡起,从始至终,切都是宋翩跹带给她。
宋翩跹不止是替命傀儡,不止是她武器,也不止是她魂牵梦萦情人。
她给予自己,远比这些实质东西多得多。
那些细细绵绵、慷慨大方、又总恰到好处温柔,藏在她举动中,如春雨润物细无声。直到某个时刻,才恍然发觉,自己早已沉沦其中,被她感染得彻底。
“为何不会?”郁仪追问。
宋翩跹驻足,看向郁仪。她有很多理由来解释这件事,但看着郁仪眼底藏着脆弱不安,宋翩跹犹豫瞬,选择最不理智、最如痴如狂、同时也是最让人安心那种。
“因为你是主人。”宋翩跹宛如轻叹,“无论你做出什决定,都会接受。”
头顶传来闷闷零落雨声,潮湿气息再度蒸腾而起,急骤雨水自伞沿滚上圈,再滑下。
因为你主人,无论你做出什决定,都会接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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