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个德国少女因为沈奚是主诊医生,对她依赖到寸步不离,沈奚和她语言不通,幸好谭庆项是个洋文通,用几通电话和女孩沟通,亲自揽下要安抚失去双亲“幼女”职责。
说是少女,其实因为人种优势,她比沈奚,甚至比尚未见面谭庆项都要高些。
沈奚拜托护士为她准备干净衣裙,旧式样,中式学生装。
沈奚和傅侗文约定是四点,在医院候诊楼见。
三点三十五分,她等不及先带着女孩到楼下,未料,在医院门内,有人更等不及地先到。他车在外头,吩咐跟来保护他青帮人也都候在外头,独自个,静立在大扇玻璃木门边,两手倒背在背
……
苍白灯光里,她眼里都是水光。
他说爱她,她要如何答?
“沈医生。”护士长撕破这份宁静。
沈奚忙乱着,说“再联系”,把听筒扔下,回到自己战场。
“三哥……”他停住,仿佛在措辞,继而说,“对你心情,过去在别人身上是从未有过,你要想听话,等回来,慢慢说给你听。”
顿半晌,他又道:“你是在前线救人医生,个安逸坐在家里人,应该是支持你,不要说这些丧气话。”
“没有,你没有影响到……”
你存在,对本来就是种支持。
“宛央,”他唤着连她自己都陌生名字,“爱你。”
个闲人帮不上忙,反而会给你分心,耽误你救人。女儿家志气,要学会成全。”
他总把自己说得可怜,换她不安。
“你来也见不到,医院有规定。”她解释。
她能听着他呼吸,在清晨医院走廊里,陡地鼻酸。
谭庆项说不错,人生苦短,这四字分量,今日始才晓得。
到正午日光照入病房,她还在想,他说那样话后,被扔掉电话是如何心情?
切在下午有转机,经过前两个病人死亡后,医生们有更好对策,小护士幸运地成为在上海第个康复病例。对于那场流感,当时沈奚以为,中国总是要比欧洲好些,但事实证明疫病传播是全球范围,到后来,连中国和俄罗都无法避免。
只是在那个军阀混战年代,没能留下太多文字和照片资料。
小护士康复后第三天,沈奚离开隔离楼层。
距收诊病人那日,过去十天。
他说着,静会儿,又次说:“爱你。”
……
沈奚下半张脸蒙在口罩里,层布在脸上微微颤动着,呼吸全乱。
宛央,宛在水中央,很美寓意。
可也是孤立无援个名字,四面环水,无所依傍,世飘蓬。
“当年……”她心忽然缩紧,“是后悔。”
哪怕是要被传染上,也是要告诉他,当初她离开北京城是有多后悔。
傅侗文没动静。
衬衫摩擦话筒口子,沙沙地,像风吹着梧桐树叶子。
为什不说话,该不会是心脏不舒服?她胡乱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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