傅侗文在离开病房后,人在尽头窗畔,背对着走廊,从西装口袋里取出木质纸烟盒,这是谭庆项。因为晓得自己需要这个,他提前问庆项要来。
这里光线通透,和病房里截然相反,勉强让他透口气。
他从里头取出来支纸烟,含在唇上,再去内口袋掏到火柴盒,从里头摸出来根火柴,低头,专注地看着猩红头端摩擦过去。下,两下……他像找不到
段孟和旁观这幕,心中愤懑,不齿于傅侗文违背孝道行径,直接离开病房。
在他走前,暗示性拽她衣袖,沈奚佯装未觉,没跟他走。
她也是心中复杂,面怜悯老人家,面清楚这就是傅侗文要做事。他和父亲、大哥博弈,在今日终于有个结果。
傅侗文把叠纸张整理妥当,收入文件袋子里,立身在床畔,望沈奚样后,问父亲:“这位沈医生很想参与父亲手术,父亲以为如何?”
傅老爷听姓沈,看都不看就猜到是哪位医生,摆手,不屑答复。
久,久到忘记自己家人,反而只记得傅侗文。
那个坐在病床右侧,以后背面对自己男人。
“你卖北京城里院子,傅家就真散,完……”傅老爷试图睁眼看清面前这个只认钱不认人儿子,却是眼睛肿胀,眼前尽是花白雪影:“侗文啊……”
傅侗文打断父亲:“光绪三十年,求这父亲去救侗汌,父亲不仅不顾侗汌性命,还把困在宅院里三日,那时傅家就散;两年前,让父亲给侗临个机会,父亲却将他送去滇军战场,”他顿顿,笑起来,“后来,父亲将六妹送去给人做十六姨太,傅家早不是傅家,父亲又何必执着那宅院?”
傅老爷摇头,只是唤着他名字,奢望着他能心软。
傅侗文对母亲颔首告辞,和周礼巡前后出病房。
沈奚知道到这步境地,她是绝不可能再参与手术。她把护士唤入病房,嘱咐两个护士要做哪些检查准备,明日不能进食等等要求。
临走前,她对傅夫人提到手术日期。
完全例行公事。
此时她,心中极为复杂,傅侗文父亲病况,傅家分崩离散,还有小五爷……
傅侗文不为所动,从纸袋里掏出来摞纸,将钢笔笔帽取下,调转笔,递给傅老爷。
傅老爷抗拒着,推他手腕,不想要签这些东西。他知道傅侗文对自己怨,也知道没有家产牵制,大儿子和三儿子迟早要分出个输赢,定下个生死……傅老爷不愿,也不想看落败大儿子往更惨地步走,更不想让傅家在自己手里没。
可最后,傅老爷还是接钢笔。
他身家性命都在傅侗文手里,没有他,自己也不会被送来上海治病,更不可能请动段家公子亲自手术……
片寂静里,傅老爷紧握着笔,在几份文件上签字,画押,拇指红印子在文件上按上去刻,他低低地自喉咙口咕哝三个字:“逆子啊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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