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要走吧?回房去收拾收拾?”她下巴搭在膝盖上,小声问。
今日大雪,也是傅老爷寿辰。傅老爷着人传话来,让他去听戏。
这是道赦令。
可傅侗文并不觉得
“你先前叫什?”沈奚有日问他。
少年如临大敌,仿佛说出来,会害傅侗文大病难愈,慎而又慎地答:“就只叫万安。”
说这话时,他在给书房换红梅。
红梅是老爷让人送来。
沈奚贸然闯入傅家,打破潭死水、场僵局,老爷对这院子不闻不问态势得以缓解。先前垂花门外二十四个守门人,带着枪,都是老爷亲信,除运送食材和补品、药品,完全将这个曾在京城里风光无限三少爷冷落在宅院角,不闻不问。
他低头神情,像要亲她。
当脸被覆上热毛巾,她才晓得,他是要给自己擦脸。
四年。
远渡重洋地离开,万水千山地归来。
在傅家日子,就从这里、这个冬天重新开始。
两人在床上闹腾这久,话囫囵着,听不分明,响动却是真。
别院子里都是通房丫鬟在少爷们跟前伺候,行房事时也不躲避,主子们兴起让丫鬟同上床云雨、同赴巫山是常有事。三爷这里,早先也被长辈安排丫鬟通房,都被他打发掉,直是小厮轮换着睡在房里伺候。
院子里,从未有女人来过。更何况是同床共枕。
眼下这位沈小姐,是头位。
小厮又怎会不懂?
而真正打破冰封,是1915年12月8日,星期三。
乙卯年,冬月初二。大雪。
这天,丫鬟们烧滚烫水,盆盆去泼院子里结得冰。小厮们用笤帚将融化冰碴和水都扫去,又用棉布吸地面上水。
沈奚在书房里,蜷在太师椅上,膝上盖狐裘,在等傅侗文。
她看窗外丫鬟小厮忙活着,余光里男人,背对着她。衬衫袖子用细细黑色袖箍勒住,将袖口提高几寸。这样子穿法,手腕子都露在衣袖外,方便他翻书和写字。
傅侗文院子不小。
垂花门进去是穿堂,后头是间厅,再往后才是上房大院。
上房被隔成明两暗三间房,正中明间是堂屋,两侧暗间,用隔扇隔开。东面那间是傅侗文卧房,冬天怕寒气入侵,丫鬟们给他挂上厚重棉布帘子。
上房东面耳房是书房。顺着西面,打面墙书架,满是书。
院子里有四个丫鬟,六个小厮,还有谭庆项和那个少年。少年名唤万安。这名,是为压住傅侗文身上病魔起。
他人退出去,这话就交待下去。
此时,在西面她,寻不到铜镜,对着玻璃窗,以指作梳,勉勉强强地理头发。
傅侗文住是上房东暗间,西面也有间,沈奚在那里换衣裳。
回到东面去,两个丫鬟在伺候傅侗文盥漱。见沈奚来,傅侗文挽起衣袖子,亲自把另个铜盆里白毛巾捞出来,稍微绞:“来。”
沈奚步挪,到他面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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