穗木寨虽说是人口超过四千大寨,头领光平在福全面前却是个小辈。这种复杂血缘关系要上溯到福全曾祖那代人。其实这多年下来,很多亲戚已经分散,就算是嫡亲表兄弟之间也会变得疏远。福全是个老好人,虽说经营方面不怎样,也没什政治头脑,但他属于那种在大家庭环境下颇有人缘,口碑极好类型。
以前还是左所寨头领时候,他就经常与周边其它寨子头领来往,这家送几百斤麦子,那家给上些盐。东西不多,但人情往来不外乎如此,用福全话来说:平时大伙儿把关系搞好,遇到困难才会互相帮助。所以尽管左所寨人少,附近村寨头领都愿意跟他称兄道弟,来往密切。
光平比福全小六岁,平时管福全叫“大哥”。
管子里全是油,节俭惯野蛮人连血带油扔进锅里块儿煮,那时候包括福全在内,整个左所寨没人觉得这种东西难吃。
直到带领全寨人投靠磐石城,福全才知道世界上有句话叫做“食物精细化”。
同样是处理獠齿猪肠子,磐石城牛族女人从海边弄来细碎沙粒,先用清水冲洗,然后剪开猪肠,用手蘸着沙粒不断地搓。这法子据说是年轻领主独闯,只有这样才能搓掉肠管内部皱褶上污垢,最后冲洗也很费事,必须把沙子弄干净,否则吃进嘴里感觉会很糟糕。
现在福全早就看不上猪肠炖汤。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给光平在美食方面好好上课。谁让他既是穗木寨头领,又是远房亲戚呢?
“肠子最好别煮,加酱油炖出来很好吃。那个……你不知道什是酱油吧?就是从黄豆里捏出来汁水,放在罐子里存上段时间,非常香。”
“瞧瞧你这煮是什汤啊!肉没洗干净不说,连猪皮上毛都没刮掉。你得做精细点儿,让女人把猪皮放在火上烤,火燎毛就没,多简单。”
“还有你这汤里猪头……唉,不说,肯定没洗过,直接砍成两半就煮,是不是这样?”
光平听得满面懵懂,福全刚才话有几句听不懂,但感觉很高上大,有种说不出敬畏,现在回到自己熟悉话题,连忙点头:“是啊,就是砍成两半,直都是这煮。”
“所以说这汤不好喝啊!”福全脸痛心疾首:“猪鼻子掏过吗?里面全是鼻涕。猪耳朵里面这些黏糊糊黄兮兮又是什?还有猪脸,你看看,你看看……猪皮层层堆起来,中间部分连洗都没洗过,用指甲就能抠出大块。”
缺乏食物时候就不能挑挑拣拣,头獠齿猪从杀死那刻就必须精确计算,包括体内每滴血都属于食物。按照北方蛮族,尤其是底层平民观点,除大肠必须清洗,其余部位根本不要加工。最常见办法就是用刀子在猪皮表面刮道,力量还不能太重,按照老人说法,刮猪毛时候过于用力会把油脂刮掉,那样做非常可惜,会被大堆人用手指头戳着骂“败家子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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