房门开着,郁青站在门口,挠挠自己鸡窝头。过会儿,实在耐不住好奇,把脑袋伸进傅润生家门。
傅润生家大极,到处都是郁青没见过东西,客厅顶棚上还有个老大水晶吊灯。这年头大多数家里还在点灯泡,郁青家里日光灯管已经是稀罕东西,没想到这里还有更稀罕。郁青张着嘴看半天,觉得那上头玻璃坠子都在闪光。
女人不紧不慢地拿着串钥匙,把某扇房门打开:“知道错?”
房间里传来傅润生乖巧声音:“知道,下次再也不敢。”
“嗯。”女人乏味道:“有人找你。”
郁青是个健忘性子,记得住别人好,记不住别人坏。反正吃完东西睡上觉,他又高高兴兴地打算出门玩儿。
周蕙前天晚上把他脖子上手绢儿解下来,发现是很贵真丝,听说是傅润生,就叮嘱郁青赶紧把东西还给人家。作为个妈,她很疼豆豆不假,但对自家孩子评价似乎总是不高——反正不管郁青说什,她都觉得是小儿子又闯祸。
郁青确实老闯祸。他掰过人家院子里没长成葵花头,偷过人家树上青杏儿,沙包和皮球更是不知道把邻居晾在窗外衣服弄脏过几回。周蕙每次都和他讲道理,讲完在他屁股上拍顿——对当妈来说,这就算教育过。再狠不太可能,来她自己舍不得,二来豆豆奶奶也不会乐意。
至于郁青呢,你要说他故意坏别人,那是从没有过。他就是觉得好玩儿,贪玩儿,玩儿起来想不到那多,而且天生记吃不记打。幸而院子里顽童成群结队,祸闯得比他多人有是,加之他生得讨喜,所以人家被他惹烦,顶多说句:“这孩子,真淘。”也就没有然后。
生在这种环境下,郁青长成个无忧无虑小孩儿,也可以称之为没心没肺——至少他在很久之后,确实是这样反省自己。
傅润生出来,鼻梁上戴着副很破旧眼镜。看见扒在门口郁青,他
不过那时候他从没仔细琢磨傅润生到底哪里不对劲儿。对九岁豆豆而言,润生不过是个脾气有点儿古怪同龄人,而脾气有点儿古怪又没什稀奇,谁还没点儿怪癖呢。麻杆儿他姥姥脾气就挺怪,从来不许人家从她家门前那块地儿经过。对面小平房赵师傅养大狼狗脾气也挺怪——它专门爱蹲在鸟笼子底下对二胖爹养鹦鹉嚎叫,弄得现在那鹦鹉句人话都不会说,张嘴就是汪汪,可把二胖爹气得够呛。
郁青头天说好要和二胖他们起去江边儿放风筝,于是大清早头件事就是跑到傅润生家里还手绢儿。
敲好半天,傅润生家门才打开。开门是傅润生妈妈,穿着身长裙,手上拎着高跟鞋。
假如门口是个男人,这会儿眼睛估计已经直。只可惜郁青眼大漏神:“阿姨,找傅润生。”
那女人居高临下地看着郁青,句话都没说,进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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