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某个冬天晚上,中学历史教师O坐在家里备课(可以是婚后不久,也可能是婚后几年,这都无所谓,反正在写作之夜时间这些事从来就不清楚)。第二天要讲课题是:历史是谁创造?对这个问题,教科书上历来只给出三种观点:英雄创造历史;奴隶创造历史;英雄和奴隶共同创造历史。三种观点当中,唯第二种被教科书肯定,所谓“奴隶史观”,受到推崇。
另间屋里响着音乐,仍然倾向于认为是那部歌剧中某个段落,最雄浑豪迈部分。
说到“另间屋里”,那显然,这是在他们搬进新居之后,因而可以推算这是在他们婚后至少六年时候。
O埋头灯下,认认真真密密麻麻地写着教案。
他们看不见你,可有天你轰他们都轰不走。”
“不知道你原来是这……”
“这狂妄,是不是?不,是自信。”
O无言地点点头,低头避开Z目光。她感到,Z自信后面有另种东西,到底是什她时说不清,也许恰恰是与自信相反什东西。
“那,”过会儿O说,“那个伊格尔王不是失败吗?他为什受到尊敬呢?”
这时Z从另间屋里走来,端着酒杯,说:“你去看看,看画出什。”
O抬头看他,见他手上酒杯在簇簇发抖。
另间屋里,即Z新画室里,整整面墙上都动荡着那根白色羽毛。背景完全是铁灰色,像山,像山局部抑或仅仅是山岩色彩,又像是阴霾笼罩得无边无隙,呆滞、僵硬、压抑。背景前,那根大鸟羽毛跃然夺目,深浅不白色画出它飘卷屈伸轨迹,丝缕细小纤维都白得静寂、优雅,但柔韧、骄傲,舒展摇撼如风如浪,断裂和飘离部分也挥挥洒洒依然生气蓬勃。应该说这是次成功创作。O站在另面墙根下睁大眼睛被震撼得久久无言,不知所思。但她觉得阵阵地冷,甚至裹紧衣服抱紧双臂,甚至想把整个身体蜷缩起来,那并不是冷透
Z沉吟片刻,说:“这说起来挺复杂。首先他是王,他已经是成功者,不信换个小卒试试看,换个文不名人试试,早刀砍,正因为他是伊格尔王,他才可以在战败时候仍然有被尊敬机会。其次嘛,说到底,真正成功者并不是伊格尔王……”
“是那个波罗维茨可汗?”
“不,不。真正成功,是这部歌剧作曲者。”
O抬起头,惊讶地看着Z。那惊讶之深重,甚至连也没有料到。就是说,在此之前也没料到Z会这样说,只是当写出他这句回答才懂得,他必得是这样说,只能是这样说。
Z却没有注意到O惊讶,顾自说下去:“真正不朽,是他而不是那个伊格尔王。因为……因为人们不会说是‘伊格尔王’鲍罗丁,而是说鲍罗丁‘伊格尔王’,正如人们不是说《欢乐颂》贝多芬,而是说贝多芬《欢乐颂》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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