亲说:“你就不想回老家去看看?”母亲望着大舅,目光里有些严厉又有些凄哀。大舅不回答。大舅跟说着笑话,对母亲问题“哼哼咳咳”不置可否。说过记事早。记得那天春风和煦,柳絮飞扬;记得那顿午饭空前丰盛,从未见过美味佳肴,埋头大吃;记得,直担心着那个空白人形会闯进来危及这美妙时光,但还好,那天他们没有说起“他”。
那天以后大舅即告消失,几十年音信全无。
年又年,母亲越来越多地念起他:“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?”听得出,母亲已经不再那怪他。母亲说他做是保密工作,研究武器,身不由己。母亲偶尔回老家去从不带着,想必也是怕挨近那片危险——这不会不使她体谅大舅。为当年对大舅严厉,想必母亲是有些后悔。“这多年,他怎也不给来封信呢?”母亲为此黯然神伤。
大舅早年离家出走,据说很有些逃婚因素,他婚姻也是由家里包办。“姥爷包办?”“不,是你太姥爷意思。”大舅是长孙,他婚事太姥爷要亲自安排,这关系到此家族辽阔土地能否有个可靠未来。这件事谁也别插嘴,姥爷也不行——别看你当着个破官;土地!懂吗?在太姥爷眼里那才是真东西。
太姥爷,个典型中国地主。中国地主并非都像“黄世仁”。在浅淡记忆里,太姥爷须发全白,枯瘦,步履蹒跚,衣着破旧而且邋遢。因为那时他已是无所有吧?也不是。母亲说:“他从来就那样,有几千亩地时候也是那样。出门赶集,见路边泡牛粪他也要兜在衣襟里捡回来,抖落到自家地里。”他只看重种东西:地。“周扒皮”那样地主定会让他笑话,你把长工都得罪就不怕人家糟蹋你地?就不怕你地里长不出好庄稼?太姥爷比“周扒皮”有远见,对长工们从不怠慢。既不敢怠慢,又舍不得给人家吃好,于是长工们吃什他也就跟着起吃什,甚至长工们剩下东西他也要再利用遍,以自家之肠胃将其酿成自家地里肥。“同吃同住同劳动”类倡导看来并不是什新发明。太姥爷守望着他地,盼望年年都能收获很多粮食。很多粮食卖出很多钱,很多钱再买下很多地,很多地里再长出很多粮食……如此循环再循环,到底为什他不问。他梦想着有更多土地姓他姓,但是为什呢?天经地义,他从未想过这里面还会有个“为什”。而他自己呢?最风光时候,也不过是个坐在自己土地中央邋里邋遢瘦老头。
这才是中国地主典型形象吧。爷爷,太爷,老太爷,乃至老老太爷都是地主,据说无例外莫不如此,脑袋高粱花子,中着土地魔。但再往上数,到老老老太爷,到老老老老……太爷,总归有站曾经是穷人,穷得叮当响,从什什地方逃荒到此地,然后如何如何克勤克俭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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