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没往下说,之雍便道:“你这样痛苦也是好。”
是说她能有这样强烈感情是好。又是他那套,“好”与“不好”,使她憎笑得要叫起来。
他从前说过:“正式结婚还可以离婚,非正式更断不掉。”“倒不相信,”她想,但是也有点好奇,难道真是习惯成自然?人是“习惯动物”,那这是动物多于习惯。
“这个脱它好不好?”她听见他说。
本来对坐着时候已经感到房间里沉寂得奇怪,仿佛少样什东西,是空气里电流,感情飘带。没有这些飘带缭绕,人都光秃秃小圈。在床沿上坐着,更觉得异样,彷佛有个真空庐舍,不到人高,罩住他们,在真空中什动作都不得劲。
她立刻起强烈反感,想道:“靠人帮说话也好!”
他从口袋里掏出张小照片来,带笑欠身递给她看。“这是小康。”
发亮小照片已经有皱纹。草坪上照全身像,圆嘟嘟腮颊,弯弯双笑眼,有点吊眼梢。大概是雨过天青竹布旗袍,照出来雪白,看得出胸部丰满。头发不长,朝里卷着点。比她母亲心目中少女胖些。
她刚拿在手里看看,抬头看见他震恐脸色,心里冷笑道:“当像你讲那些熟人太太样,会撕掉?”马上微笑递还给他。
他再揣在身上,谈到别处去。
方便些,她自己可以用楚娣浴室。
她把烟灰盘带到卧室里,之雍抽着烟讲起有些入狱汪z.府*员,被捕前“到女人那里去住,女人就像罐花生,有在那里就吃个不停。”
“女人”想必是指外室。
“有没有酒喝?”他忽然有点烦躁说。
吃花生下酒?还是需要酒助兴?她略顿顿方道:“这时候不知道可以到什地方去买酒。”脸上没有笑容。
但是她看见自己从乌梅色窄袖棉袍里钻出来,是他说“舞剑衣裳”。他坐得这样近,但是虚笼笼
再谈下去,见她并没有不高兴神气,便把烟灰盘搁在床上,人也斜倚在床上,“坐到这边来好不好?”
她坐过来,低着头微笑着不朝他看。“前向真是痛苦得差点死。”这话似乎非得坐近说。信上跟他讲不清,她需要再当面告诉他声,作为她今天晚上态度解释。
她厌到他强烈注视,也觉得她眼睛里滴眼泪都影踪全无,自己这说着都没有真实感。
他显然在等她说下去。为什现在好。
九莉想道:“他完全不管死活,就知道保存他所有。”
“唔,”他安静说,显然在控制着自己不发脾气。
熟人消息讲得告段落时候,她微笑着问声“你跟小康小姐有没有发生关系?”
“嗯,就是临走时候。”他声音低下来。“大概最后都是要用强。——当然你不是这样。”
她没说什。
他默然片刻,又道:“秀男帮你说话欧,说‘那盛小姐不是很好吗?’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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