既然需要“窥浴”,显然楚娣没说出她跟之雍关系。本来九莉以为楚娣有现成话,尽可以说实话:“九莉主意很大,劝也不会听,徒然伤厌情。”否则怎样交代?推不知道?——“你是死人哪!会不知道。”——还是“你自己问她去”?也不能想象。
她始终没问楚娣。
自从检查过体格,抽查过她与燕山关系,蕊秋大概不信外面那些谣言,气平些,又改用怀柔政策,买只别针给她,只白色珐蓝跑狗,像小女学生戴。
九莉笑道:“不戴别针,因为把衣裳戳破。二婶在哪里买,能不能去换个什?”
“好,你去换吧。”蕊秋找出发票来给她。
气,溜烟走,使她立刻想起回上海时候上船,珍珠港后日本船,很小,在船阑干边狭窄过道里遇见行人,众星捧月般围着个中年男子迎面走来,这人高个子,白净方脸,细细两撇小胡子,西装虽然合身,像借来,倒像化装逃命似,副避人神气,彷佛深恐被人占便宜去,尽管前呼后拥有人护送,内中还有日本*员与船长之类穿制服。她不由得注意他,后来才听见说梅兰芳在船上。不然她会告诉燕山:“在‘金碧霞’后台看见你,你下台还在演那角色,像极,”但是当然不提。他也始终默然,直到有个名导演来,有人来请她过去相见。
九莉想道:“没对白可念,你只好不开口。”
但是他沉默震撼她。
此后直也没见面,他三个月后才跟个朋友同来找过她次。那时候她已经好多,几乎用不着他来,只需要丝恋梦拂在脸上,就彷佛还是身在人间。
蕊秋叫个裁缝来做旗袍,她向很少穿旗袍。
她换副球形赤铜蔷薇耳坠子,拿来给蕊秋看。
“唔。很亮。”
“露水姻缘”上映。本来影片公司想改编又作罢,三个月之后,还是因为燕山希望有个导演机会,能自编自导自演题材太难
裁缝来,九莉见她站在穿衣镜前试旗袍,不知道为什满面怒容。再也没想到是因为没给她介绍燕山,以为是觉得她穿得太坏,见不得人。
这次燕山来,忽然客室门訇然推开,又砰声关上。九莉背对着门,与燕山坐得很远,回过头来恍惚瞥见是她母亲带上门。
“像个马来人,”燕山很恐怖低声说。
她洗澡也是浴室门訇然开,蕊秋气烘烘冲进来,狠狠钉她眼,打开镜子背后小橱,拿点什东西走,又砰上门。九莉又惊又气,正“出浴”站在浴缸里,不禁低下头去约咯检视下,心里想“你看好,有什可看?”
她还是九年前在这公寓里同住时候身段,但是去接船那天穿着件车毯大衣,毯子太厚重,那洋裁偏又手艺高强,无中生有,穿着时忘用力往下拉扯,就会胸部坟起。蕊秋那天挥眼看她眼时候,她也就知道是看见这现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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