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有天他能出头露面,等他回来三美团圆?
有句英文谚语:“灵魂过铁”,她这才知道是说什。直因为没尝过那滋味,甚至于不确定作何解释,也许应当译作“铁进入灵魂”,是说灵魂坚强起来。
还有“灵魂黑夜”,这些套语忽然都震心起来。
那痛苦像火车样轰隆轰隆天到晚开着,日夜之间没有点空隙。醒过来
他显然很感到意外,略顿顿便微笑道:“好牙齿为什要拔掉?要选择就是不好……”
为什“要选择就是不好”?她听半天听不懂,觉得不是诡辩,是疯人逻辑。
次日他带本左传来跟她块看,因又笑道:“齐桓公做公子时候,出点事逃走,叫他未婚妻等他二十五年。她说:‘等你二十五年,也老,不如就说永远等你吧。’”
他彷佛预期她会说什。
她微笑着没作声。等不等不在她。
莉知道是说她毛不拔,只当听不出来。指桑骂槐,像乡下女人诅咒。在他正面面貌里探头探脑泼妇终于出现。
吓不倒她。自从“失落年”以来,早就写得既少又极坏。这两年不过翻译旧着。
房间里窒息起来时候,惟有出去走走。她穿着乌梅色窄袖棉袍,袖口开叉处钉着颗青碧色大核桃钮,他说像舞剑衣裳。太触目,但是她没为这次旅行特为做衣服,除那件代替冬大衣蓝布棉袍,不但难看,也太热不能穿。
“别人看着不知道怎想,这女人很时髦,这男人呢看看又不像,”他在街上说。又苦笑道:“连走路样子都要改掉,说话声气……”
她知道销声匿迹困难,在他尤其痛苦,因为他风度是刻意培养出来。但是她觉得他外表并没改变,件老羊皮袍子穿着也很相宜。
他说过“四年,”四年过半,定反而渺茫起来。
在小城里就像住在时钟里,滴搭声特别响,觉得时间在过去,而不知道是什时候。
她临走那天,他没等她说出来,便微笑道:“不要问好不好?”
她也就微笑着没再问他。
她竟会不知道他已经答复她。直到回去两三星期后才回过味来。
“有次在路上,试过挑担子,”他有点不好意思说,“很难哦,不会挑人真很麻烦。”
她也注意到挑夫小跑步,颠颠,必须颠在节骨眼上。
城外菜花正开着,最鲜明正黄色,直伸展到天边。因为地势扁平,望过去并不很广阔,而是条黄带子,没有尽头。晴天,相形之下天色也给逼成极淡浅蓝。她对色彩无餍欲望这才满足,比香港满山杜鹃花映着碧蓝海还要广大,也更“照眼明。”连偶然飘来粪味都不难闻,不然还当是狂想。
走着看着,惊笑着,九莉终于微笑道:“你决定怎样,要是不能放弃小康小姐,可以走开。”
巧玉是他保护色,又是他现在唯点安慰,所以根本不提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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