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走。
没会,汝狄回来,去开碗橱把只劈柴斧放还原处。这裹有个壁炉,冬天有暖气,生火纯为情调。
“没出去,”他说,“就在楼梯口,听见电梯上来,看见他进去。刚才去看看他们这里有些什,看见这把斧头,就拿着,想着你要是有个什,杀这狗娘养。”
这话她听也不觉得奇怪。凭他身胚,也有可信性。本来他也许与她十几岁影迷时代有关,
门铃响,她去开门。夏季分租公寓,主人出门度假去,地方相当大。个矮墩墩平头整脸三十来岁男子,苍白,深褐色头发,穿戴得十分齐整,提着个公事皮包,像个保险掮客,路进来副戒备神气。
“这里没人,”她说。那是他条件之。汝狄避出去。
她领他进卧室,在床上检验。他脱下上衣,穿着短袖衬衫,取出许多器皿洗手消毒。
原来是用药线。《歇浦潮》里也是“老娘药线”。身死异域,而死在民初上海收生婆药线上,时空远近交叠太滑稽突梯。
“万打不下来怎办?”她着急问。
有天之雍便道:“们事,听其自然好不好?”
“嗳。”她有把握随时可以停止。这次他走不会再来。
他们在沙发上拥抱着,门框上站着只木雕鸟。对掩着黄褐色双扉与墙平齐,上面又没有门楣之类,怎有空地可以站只尺来高鸟?但是她背对着门也知道它是立体,不是平面画在墙上。雕刻得非常原始,也没加油漆,是远祖祀奉偶像?它在看着她。她随时可以站起来走开。
十几年后她在纽约,那天破例下午洗澡。在等打胎来,先洗个澡,正如有些西方主妇在女佣来上工之前先忙着打扫番。
急死,都已经四个月。她在小说上看见说三个月已经不能打,危险。好容易找到这人倒居然肯。
“你宁愿割切你?”他说。
她不作声。向只听见说“刮子宫”,总以为是极小手术。听他说得像大切八块样,也觉得是恫吓,但是这些事她实在模糊。
他临走她又说:“就是怕打不下来,不上不下卡在那里。四个月。”
“不会。”但是显然也在心里忖度下。“反正你不放心可以打电话。”
他给个电话号码,事后有什问题可以跟个玛霞通电话,她在家最大百货公司做事。九莉想着玛霞不见得是真名字,也不见得是在家里等电话。
怀孕期间乳房较饱满,在浴缸里躺下来也还是平下来。就像已经是个苍白失血女尸,在水中载沉载浮。
女人总是要把命拼上去。
她穿上黑套头背心,淡茶褐色斜纹布窄脚袴。汝狄只喜欢她穿长袴子与乡居衣裙。已经扣不上,钮扣挪过,但是比比说看不出来。
“生个小盛也好,”起初汝狄说,也有点迟疑。
九莉笑道:“不要。在最好情形下也不想要——又有钱,又有可靠人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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