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好像还是第次,她听他用这轻又不安语气,问她好不好。
谈梨没说话,只站起身。她放下手里书,浅绿色硬皮封皮,摸起来手感很好,是史铁生《病隙碎笔》。
她按铃,让人送来轮椅,在护工帮忙下把谈文谦扶上去,推他往外走。
年底正深冬,P市风极冷,冷得往人骨头缝里钻。
疗养院广场里也没什人,喷泉结冰,菩萨雕像高高在上,冷漠又悲悯地看着底下人们来来往往。
那个在医生面前忍许久女人,眼泪哗下子就淌下来。
但老人最后还是走。
谈梨在空寂长廊上站很久很久,久到扶在门上手都发僵,她才回到病房。
谈文谦也天天消瘦下去。他昏睡时间越来越长,就算醒着,很多时候也是意识不清,望着天花板眼神空茫。
谈文谦是孤儿,谈梨是他在世上唯血亲,那些生意上朋友闻讯来看望,他并不肯见,所以左右也只有零星几个人出现,显得寂寥而单薄。
谈文谦是那年冬天走。
住院楼楼层里还有位老人家,在边上四人病房里,大约是样毛病,家里轮班来照顾。谈梨来疗养院几次,几乎每回都能见着那个老人被家里儿女推出去晒太阳。
老人很和蔼,上年纪戴着假牙,但是院里不太让戴,回回出去时候都摘,嘴巴就往里瘪着。他每次见谈梨,就用有点瘪嘴朝谈梨笑。
谈梨也会回个笑。
老人出院那天,谈梨也在。
谈梨推着轮椅上谈文谦,顺着平坦石板小路,缓慢走着。
石板路旁栽着树,在寒冬里掉光叶子,只剩下光秃秃树枝和树干。
谈梨认不出它是什。她在心里想着时候,听见轮椅里埋在毯子下谈文谦说句什。
谈梨停下轮椅:“你说什。”
“樱树,”那个
近年关时,有天早上谈梨来,依旧是坐在他床边并不说话。明明只有四五十岁男人,老得像个六七十老头子,他躺在苍白床上,睁眼望着窗外。
那天早上太阳很好。
谈文谦突然说:“今天很有精神,你推出去走走,好不好?”
谈梨抬起视线。
在她记忆里,谈文谦直很强势,他说不二,发号施令惯,身装着端着脾气。
她站在门口,听见医生压低声音对家属说,没多少日子,还是带回去过个好年吧。
家属是个四十左右女人,大概是老人女儿,忍着泪点头。
谈梨还是站在门口。
她看见老人被轮椅推出来,身上盖着外套,他苍老得不像样脸上布着深深沟壑样皱纹,眼睛浑浊,扶在轮椅边手攥得很紧,像悬崖下面枯老藤蔓纠缠着藤蔓。
他原本是平静近呆木,但轮椅被推出去两米时候,老人突然哭。他颤着手拉住推轮椅女儿手,抖着瘪下去嘴:“……你最孝顺,你跟他们说,不想出院,,……不想死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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