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,始终不过陪她聊天而已。汤姆生知他是个殷实商人,也颇看得起他。发利斯从来没有空手上过门,总给孩子们带来些吃食玩具。瑟梨塔小时候在绸缎店里叫他叔叔,如今已是不认得,见他只是淡淡笑,嘴角向边歪着点。
霓喜过五六年安定生活,体重增加,人渐渐呆,常时眼睛里毫无表情像玻璃窗上涂上层白漆。惟有和发利斯谈起她过去磨难辛苦时候,她眼睛又活过来。每每当着汤姆生面她就兴高采烈说起她前夫雅赫雅,他怎样虐待她,她怎样忍耐着,为瑟梨塔和吉美,后来怎样为瑟梨塔和吉美她又跟个中国人;为瑟梨塔和吉美和那中国人两个孩子她又跟汤姆生。汤姆生促不安坐在边,左脚跷在右脚上,又换过来,右脚跷在左脚上;左肘撑在藤椅扶手上,又换个右肘。藤椅吱吱响,分外使他发烦。然而只有这时候,霓喜眼睛里有着旧日光辉,还有吵架时候。霓喜自己也知道这个,因此越发喜欢吵架。
她新添个女孩,叫做屏妮,栗色头发,肤色白净,像纯粹英国人,汤姆生以此百般疼爱。霓喜自觉地位巩固,对他防范略疏。z.府照例每隔三年有个例假,英国人可以回国去看看。汤姆生上次因故未去,这次,霓喜阻挡不住,只得由他去。
去两个月,霓喜要卖弄他们轿式自备汽车,邀请众尼姑过海到九龙去兜风,元朗镇有个庙会,特去赶热闹。小火轮把汽车载到九龙,不料天气说变就变,下起牛毛雨来。霓喜抱着屏妮,带领孩子们和众尼僧冒雨看庙会,泥浆溅到白丝袜白缎高跟鞋上,口里连声顾惜,心里却有种奢侈快感。大树上高高开着野火花,猩红点子密密点在鱼肚白天上。地下摆满摊子,油纸伞底下,卖是扁鱼,直径尺滚圆大鱼;切成段,白里泛红;凉帽,篾篮,小罐油漆,面筋,豆腐渣白山,堆成山淡紫虾酱,山上戳着筷子。霓喜群人兜个圈子,在市场外面棵树下拣块干燥地方坐下歇脚,取出食物来野餐。四周立即围上圈乡下人,眼睁睁看着。霓喜用小锥子在听凤尾鱼罐头上锥眼儿,尽着他们在旁观看,她喜欢这种衣锦还乡感觉。
尼姑中只有年高铁烈丝师太,怕淋雨,又怕动弹,没有跟到市场里来,独自坐在汽车里读报纸。南华日报社会新闻栏是铁烈丝与人间唯接触,里面记载着本地上等人生,死,婚嫁,个浅灰色世界,于淡薄扁平之中有种俐落愉悦。她今天弄错,读是昨天报,然而也还路读到九龙,时时兴奋地说:“你看见没有,梅腊妮师太,玛利·爱石克劳甫德倒已经订婚。你记得,她母亲从前跟学琴,不许她留指甲。……古柏太太脑充血,说她过不今年!你看!……脾气大。古柏先生倒真是个数数二好人。每年时花展览会里他们家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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