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心露出点脸来。惟有霓喜人梳着时式头,用把梳子高高卷起顶心头发,下面垂着月牙式前刘海,连着长长水鬓;身穿粉红杭纺衫,滚着金辫子;虽不曾缠过脚,似站不稳,只往人身上靠。勾肩搭背走过棵蛋黄花树——那蛋黄花白瓣黄心,酷肖剥壳鸡子,以此得名——霓喜见朵采朵,聚大把,顺手便向草窠里抛。见木瓜树,又要吃木瓜。梅腊妮双手护住那赤地飞霜瘿瘤似果子,笑道:“还早呢,等熟,定请你吃。”
霓喜扯下片叶子在自己下颔上苏苏搔着,斜着眼笑道:“年四季满街卖东西,什希罕?看它,熟是没熟,大也不会再大。”
正说着,墙上个人探探头,是隔壁花匠,向这边花匠招呼道:“阿金哥,劳驾接接,们米耳先生给梅腊妮师太送罐子鸡汤来。”梅腊妮忙道:“折死,又劳米耳先生费心。早知你们老爷在家,早就来拜访。”那堵墙是沿着土冈子砌,绿累累满披着爬藤。那边花匠立在高处,授过只洋磁罐,阿金搬梯子上去接过来,墙头筑着矮矮带黄粉栏杆,米耳先生背倚着栏杆,正在指挥着小厮们搬花盆子。梅腊妮起先没看见他,及至看清楚,连忙招呼。米耳先生掉转身向这边遥遥点个头道:“你好呀,梅腊妮师太?”那米耳先生是个官,更兼是个中国地方外国官,自是气度不凡。胡须像只小黄鸟,张开翅膀托住鼻子,鼻子便像座山似隔开双目,唯恐左右两眼瞪人瞪惯,对翻白眼,有伤和气。头顶已是秃,然而要知道他是秃头,必得绕到他后面去方才得知,只因他下颏仰得太高。
当下梅腊妮笑道:“米耳太太跟两位小姐都避暑去?”米耳先生应声。梅腊妮笑道:“米耳先生,真亏你,个人在家,也不出去逛逛。”米耳先生道:“衙门里没放假。”梅腊妮道:“衙门里没放假,太太跟前放假啊!”米耳先生微微笑道:“梅师父,原来你这坏!”霓喜忍不住,大着胆子插嘴道:“你以为尼姑都是好?你去做年尼姑试试,就知道。”她这两句英文,虽是文法比众不同点,而且搀杂着广东话,米耳先生却听懂,便道:“不是女人,怎能做尼姑呢?”霓喜笑道:“做年和尚,也是样。做神父,就免不要常常向修道院里跑。”米耳先生哈哈大笑起来,架着鼻子黄胡子向上耸耸,差点儿把鼻子掀到脑后去。从此也就忘翻白眼,和颜悦色向梅腊妮道:“这位英文说得真不错。”梅腊妮道:“她家现开着香港数数二绸缎店,专做上等人生意,怎不说得口好英文?”米耳先生道:“哦,怪道呢!”梅腊妮便介绍道:“米耳先生,伦姆健太太。”米耳先生背负着手,略略弯弯腰。霓喜到这个时候,却又扭过身去,不甚理会,只顾摘下片柠檬叶,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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